《陌路同归》九州攸同

40、雪清

　　雪清是一能禅师的弟子，原先住在边境，由于年年战乱不休，父母早亡。因着一能大师喜欢云游四海普度众生，机缘巧合下来到边境将尚还是幼童的雪清抱回了隆德寺。一能大师三五年间偶或才回隆德寺一次，雪清从小也没人管束，勉强算是比他大四岁的师兄藏真带大的。他自小也不爱走动，成日里缩在藏经楼读些稀奇古怪别人不爱读的书，加之天生过目不忘，知道很多奇闻异事。
　　藏真的师傅是隆德寺的住持玄净大师，他时常夸赞雪清有慧根，有佛性。师兄弟们却很看不惯雪清不合群的性子，觉得他仗着住持和大师兄藏贞的偏爱，对谁都爱答不理。雪清倒也不是对谁都爱答不理，只是旁人不与他说话，他也不愿和别人闲语，有这时间还不如看看书。也有找他论佛理的，甚至也有趁机寻事的，他巧舌如簧辩得对方哑口无言，丝毫不给别人面子，更增添了旁人的怨气。
　　藏真也试着跟他谈过让他收收脾气，他却笑着说：“他们一上来便给我扣上如此这般的帽子，对我有所成见，我还刻意去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不成？我是出家和尚，又不是宅门闲妇，哪里有心管这般俗世人情。我本一心向佛，要不是师傅嘱咐我在此呆到二十五岁，我也早该离了这早不算佛门净地的隆德寺自去清净。”听他这般说，藏贞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在师兄弟中周旋，想为他多攒些人缘。
　　可巧雪清虽然口舌凌厉，却长了副肃然慈悲的姣好面容，配上一袭十四岁时祥帝御赐的雪色袈裟，瞧来跟仙人别无二致。雪清总喜欢讲一些闻所未闻的故事去警醒世人，他讲故事时的声音清朗温润，情节也讲的也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很得达官显贵的喜爱，时常邀请他去开坛讲法。雪清倒也不大愿意去，只因住持开口，为了隆德寺也得经常去一去。
　　国师白重瑞和玄净大师是好友，虽则一个修佛一个论道，两人却常常互相带着弟子一起参谋星象国运。玄净因着喜爱雪清，几乎每次必带他去，甚至超过了带藏真去的次数。众弟子们对此颇有微词，常常在藏真面前说住持偏心，可藏真并不在意，反而笑着自谦：“雪清师弟确实比我聪慧的多。”
　　一来二去，大家发现不仅住持偏心，连藏真也是真心向着师弟。弟子们看不惯他，又怼不过他，只能偃旗息鼓，随他去了。
　　衡阳随着雪清来到他的小小庭院，院内稀疏的种了几根翠竹兰花，倒也没什么别的东西。院子中间放了石桌石凳，上面有两壶清茶在两个小小泥塑暖炉上温热着。
　　“施主请——”雪清抬手请衡阳入座，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请他细品。
　　衡阳结过茶轻抿一口，茶是好茶，只是过于清淡了些。
　　雪清笑眯眯观察着他饮茶，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举一动。“施主觉得味道如何？”
　　衡阳实诚地说道：“味道很好，只是······有些清淡。”
　　雪清点点头，又给他倒了另一个壶中的热茶，“施主再品品这杯。”
　　衡阳依言接过尝了一口，这杯味道倒是香气浓郁了许多。
　　雪清道：“其实这茶是同一颗茶树上同一时间段采下来的，施主可知为何香味相差甚大吗？”
　　衡阳思索了一番，“难道，是因为烘培程度不一样吗？”
　　雪清满意地说道：“正是。是在下亲手采摘烘培的，施主觉得这两壶哪壶味道更好？”
　　衡阳说道：“味道都很好，是难得一见的好茶，我更喜欢想起浓郁些的茶，多谢大师款待。”衡阳想了想试探着问：“大师是想告诉在下在官场中需要经历磨砺才得成材，正如烘焙得当的茶才可醇香馥郁吗？”
　　雪清笑着摇摇头：“这倒不是。”
　　衡阳又道：“大师是想说同一种事情用不同是处理方法，结果会大相近庭吗？”
　　雪清又摇了摇头。
　　衡阳叹了口气：“在下不明白了，还请大师赐教。”
　　雪清笑的风和日暖：”我是想说施主喝完了贫僧剩下的所有茶。贫僧已经没茶可喝，施主得陪贫僧去后山的茶园采茶。”
　　衡阳：“？”

　　两人采了一下午茶，雪清似乎很高兴，给衡阳讲了不少有趣的故事。
　　“后来啊，那个胡子花白、长到脚边的老者给迷路的小童指了一条路，说：‘你瞧那处，不就是你家嘛。’小童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前面还正是自家屋子。小童转身想答谢老者，而老者却像凭空消失一样，早就不知去向。”
　　衡阳听着雪清讲这些趣闻，也觉得十分有趣。茶园里弥漫着清爽的茶香，四处缭绕着淡淡的雾气，配着雪清清朗的声音，很是纾解衡阳近来压抑烦闷的心绪。
　　“哦？这件事是真实的吗？还是你从书里看来的？”
　　雪清提着篮子走在前头，闻言停下侧身捻起一株茶叶细看，“这件事是真的。因为——那个小童就是我呀。”
　　衡阳楞了一下，“那你是见到仙人了？会不会是什么武功高强的高手？”
　　雪清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当时我明明是在另一处山里采药，也没道理一瞬间就回到隆德寺山下。”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夜幕已然降临，衡阳辞别了雪清，自回侯府不提。
　　雪清似乎很喜欢衡阳，自那以后，总时不时递拜帖到宣平侯府，或是邀请衡阳外出散心。衡阳也很想问问雪清那夜为何在御花园池旁念经的事，却总不知如何开口。不过有雪清相陪，京中生活没那么寂寞了。一些和雪清相熟的官员，也看在雪清的面上，多少与衡阳打照面时也带了几分客套。
　　只是衡阳寄给父母的信，却常常收不到回复。偶尔收到了也是简单的几句：家中尚安，勿念，多保重。卢霖和赵衍生更是没什么消息。也不知何时能等到两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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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伏笔【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