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同归》九州攸同

29、残局

　　乾明宫里灯火通明，大批的妃子公主侍从远远的跪在外室，只有四皇子赵栩一人被奄奄一息的祥帝唤至榻前。
　　他伸出枯瘦的手握住赵栩的手，“我已经将你其他几个哥哥都分封去了别地，只留下你，也没有给你封号，你可知朕的意思。”
　　赵栩连忙跪下，“儿臣惶恐。”
　　祥帝示意他起身，“有许多肮脏血腥的事，本想等父皇做完，再将这江山传给你，如今棋差一招，这些事情，要由你来做个了断了。”
　　偌大的乾明宫里只有父子两人，远远传来殿外低低的哭泣声。祥帝皱了皱眉，不满的说道：“朕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他喘息了一会，摸索着枕下，触动了机关，书桌旁的墙就凸出一个小格子，祥帝让赵栩把小格子里的东西拿过来。
　　祥帝哆哆嗦嗦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份圣旨，一份密旨，一份破旧的羊皮图册，一块红色通透的石头，和一只碧色的玉簪。
　　“这份圣旨，是册立你为新帝的，”祥帝将圣旨塞到他的手里。“这份密旨，写的是父王让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祥帝又把小一份的密旨塞到他的手里。
　　“你听好，接下来都是父王让你做的事，你一句都不能忘的。”祥帝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映着如豆的烛火的光，好像他生命最后一刻迸发的全部生命力，“切不可忘！”
　　赵栩点点头，跪下听祥帝细说。
　　“第一件，便是你亲生母亲并非钰贵妃。”祥帝按住惊恐想说话的赵栩，示意他先别激动，“你母亲是个普通的才人，是钰贵妃宫里的人，也没什么家世。她怀上你的事情并无多少人知道，钰贵妃等你生下来，就···杀了她，夺走了你，成了你的母亲。”
　　祥帝说完后，喘息了两声，才有力气接着说道：“朕归去后，你不可对钰贵妃无礼，你要好生奉养她，清楚吗？”
　　赵栩眼中泪水滑落，他终于明白为何母妃远都对自己若即若离。他原以为是母亲碍于宫廷礼法，没想到······自己竟然并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
　　祥帝难得的摸摸他的肩膀，“朕要给你讲个故事。你还记得小时候朕给你说过的骓纭国吗？”
　　赵栩点点头，“记得，是个位于齐宋与旻金国交界处的一个小国，存在两百余年，其族自称天神遗民，尚巫，弄出许多血腥仪式来，未防其族巫术祸遗天下，被先皇及其他周边国家派兵所灭。”
　　祥帝神色阴骘，“你都从书上看来的吧？实则也并不是什么巫术致使他们灭国···”说着，他拿起那块红色的石头，在烛火下细细打量。红石通透莹亮，入手温润，“这种石头叫做红熻石。遇火即燃。”说罢，将红熻石丢入炭盆。霎时间，炭盆里火光大涨，火舌窜起一丈多高。赵栩惊呆了，愣在当场，火焰越烧越旺，火舌甚至开始舔舐屋顶。
　　“别愣着，快把炭盆的盖子盖上！”祥帝连忙催促。
　　赵栩这才清醒过来，忙去盖上盖子，片刻后，火焰渐渐熄灭。
　　“骓纭国全是因为这种宝贝才灭国的，”祥帝摇摇头叹息，“这种石头可用作燃料，加以利用，会推动许多行业的发展。可是骓纭国的老古板们，却认为红熻石是天神的血，用来祭祀而不是投入其他方面的使用。周边国家虎视眈眈许久，终于寻了个借口，联合将红骓纭国吞并。”祥帝冷笑一声，昔日的温和从容全然不见，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写满了贪婪。
　　“待城破之时，各国军队冲进去，却并未寻到红熻石，连骓纭国的国库内也并无多少财宝。”说道此处，祥帝皱起了眉头，似乎怎么也想不通。“当时，我们军队和旻金国一起进到城内，却什么都没发现。宫内许多大臣侍从宦官都被抓来问话，都不知所踪。这仅有的一块红熻石还是在骓纭王书房里发现的。”
　　“还有一件事，当我们清点人数的时候，有位公主失踪了。我们将宫墙围的水泄不通，按理是不可能逃出去的，”祥帝摇摇头，似乎没想通这一层，“不过后来我们还是找到了她。”
　　赵栩连忙问：“她在何处？”
　　祥帝有些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宫殿后面的骓纭山上。那是他们是圣山，举行祭祀或者加冕等活动都在其山上。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生产完，自尽在祭坛上。她的血流遍祭坛的法阵，死不瞑目。孩子也不知所踪。她身上有别的外伤，逃出来的时候已然受了伤，所以我们推测有人替她接生，并且带走了那个孩子。”说罢，他叹息了一声，“我们注定要被诅咒的。只是大业未完，怎敢轻易殒命。”
　　赵栩张了张口，想安抚两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年前，红熻石重见天日，我们在萧凉的集市发现有暗商贩卖少量的红熻石，卖到了天价。但是江湖中有的帮派或者一些民间组织还是争相抢购，想来是用作军火物资。我们一层层盘查，终于查到了夏侯氏一族。只有他们，和萧凉暗中勾结。但是再查下去，真相却连我也吓了一跳。”
　　赵栩惊道：“夏侯氏可是要谋反？”
　　祥帝摇摇头沉声道：“若是谋反，也无甚好怕的。他们，想复国。”
　　赵栩：“难道他们就是···就是···”
　　祥帝点点头，“他们就是残余的骓纭氏。据暗探的情报，恐怕当时骓纭公主生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两个。是两个女孩儿。也正是因为生产了两个孩子，才没有足够的时间逃走，而选择自尽在骓纭山上。”
　　赵栩一时间无法相信，“难道···难道···”
　　祥帝点点头：“没错，你的养母钰贵妃，还有夏侯璇皆是骓纭国国君的遗脉。至于左相那个老狐狸，恐怕是骓纭公主的夫婿，是他带着公主逃跑，养育大了两个女儿。夏侯颀怕也不是他真名。他这么急着卖出红熻石，想必是想筹集军款，苟同萧凉，一起进犯我齐宋□□。”
　　赵栩艰难的喘息了一会，这些消息实在太过绝密，谁也不曾想到，骓纭遗民居然通过齐宋科举，渗透入朝堂，再将嫡系女儿嫁入仇国皇，并且有可能差一点取得复国的成功。夏侯颀此人心思深不可测。
　　“如此绝密之事，加上夏侯颀此人心思缜密不按常理，父亲是如何得知呢。”
　　祥帝冷笑一声，“他夏侯颀会派人到朕身边，朕就不会用同样的方法了吗？”
　　赵栩试探着问：“难道是卢······”
　　祥帝赞许的点点头，“不错，卢湘尘。他是先帝胞弟二王爷的血脉，只因少时身体不好，国师说要对外宣称已经夭折，偷偷养大方可。后来夏侯颀从北边来京城参加科举，以四十岁的年纪高中榜眼。朕让人查了他以前参加的所有考试，他居然从三十六岁才开始参加乡试，一路到会试。这样一次中举的人往年也有，只是这么大年纪一次中举且如此顺风顺水的实在少见。殿试的时候朕曾问他何故这么晚才参加科举。他说为了照顾年迈的母亲，朕还差点被他的‘孝心’糊弄过去了。”
　　祥帝眯了眯眼，冷声说道：“朕已命人把夏侯氏一族押解到骓纭国旧址，让夏侯颀指认红熻石矿藏和骓纭国宝物的位置，但是夏侯颀要紧了牙关就是不肯说。不过前方探子派人说找到了骓纭山中一处石门，似乎只能用骓纭国血祭的方式打开。其他的夏侯氏已经全部被祭祀，但是门还是没有开。你去把卢霖抓过来，把他带去骓纭山，用他的血，开启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