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同归》九州攸同

20、斗宝

　　第二日，宫里仍早早传唤人来宣旨，众人接了旨，按品级装束好，坐了轿辇去天坛参与祭祀。卢霖依旧在传召之列。
　　到得天坛，早有大臣与外国使臣分列两侧等候。更有文、武、乐舞生480人，执事生90人，献官60人立于各方位，静待祥帝驾临。
　　齐宋国四大家族的家长与各皇亲贵胄在参祭者之列，其他大臣及其家眷则与外国使臣与观礼席观看。卢霖没有爵位在身，由家里管家引着在观礼席指定位置坐下，赵衍生和衡阳则陪同家长在参祭者席位等待。
　　卢霖等着无聊，四下胡乱看了看。高贡、萧凉、昭予、魈、连夏、旻金各国使臣坐在大臣观礼席的左侧，各怀心思的瞧着这齐宋国的祭祀。
　　连夏国使臣劳维是连夏国的国舅爷，金尊玉贵地懒懒躺在椅子上打哈欠，“这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早饭连点荤腥也不见，就为了看这一堆人跳大神？”
　　一旁嵇雨茗乃旻金国的一位王爷，其服饰甚为华丽，穿金戴银，浑身丝绸，态度倨傲，恨不得在身上写上大大有钱两个字。他耳力甚好，劳维的抱怨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入耳内，他摇了摇头轻轻一笑，“草包。”
　　高贡和昭予的使臣关系瞧来并不好，两个人将桌椅搬得远远的，时不时互相冷嘲热讽一番。
　　卢霖瞧着昭予使臣头上高高的帽子有趣的很，昭予国的使臣是一位皇子，名叫沅桥澜，见卢霖一直在看着他，以为卢霖被他的风采所折服，挺了挺腰板，转头对卢霖粲然一笑。卢霖被他笑的愣了一笑，只得弯了弯嘴角，移开了视线。
　　“昀瑶。”特洛迦突然走到卢霖身后，一只手抚上了卢霖的肩。卢霖吓了一跳，忙起身行礼，“特王爷。”
　　特洛迦嘴角抽了抽，“我不信特···算了，你怎么不叫我义父？”
　　卢霖眼光四下瞟了瞟，发现无一人能救助，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挤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脸，“义父。”
　　特洛迦满意地点点头，“我难得来上京，按理使臣是不得和贵国皇亲贵胄私下有什么会面的，又想多瞧瞧你，就求了贵国圣上，让你也参加宴会和祭祀，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与你讲话了。”
　　卢霖垂下眼眸，将眼中的惊讶隐藏，深深拜了一拜，“义父说的是，义父思虑周全。”
　　特洛迦幽幽感叹，“果是许久未见，生分了生分了。”
　　卢霖拼命忍住想翻白眼地冲动，心想：我打记事起就没见过你，哪来的情分。
　　特洛迦又细细地打量他，“你与你姨母最为相似，比那三皇子长得更像她。若有机会，便到萧凉来游玩，义父会好好招待你的。”言毕，从怀中拿出一块血玉，亲手给卢霖戴上，“这里人多，我也不便与你多说什么，有空便来驿馆看我吧。”
　　卢霖点点头，应承了下来。特洛迦又多看他几眼这才离去。
　　魈国的使臣是一位将军，一双丹凤眼竟是冰蓝色，掩不住的冰霜寒光。他浑身裹在皮革里，长发披散下来，又在两鬓攒了辫子绕到脑后又一路混着头发编缠下去。一张瓜子脸丝毫不显女气，倒衬得鼻梁越发高挺。魈国的人都在脸上用朱砂画了奇怪的纹路，他也不例外。一张脸画的噼里啪啦，亲妈怕是也不认得。这位将军名叫鱼满容，似乎马上要与一位公主成婚，成为驸马。这些年齐宋与魈在边境进行了大大小小数十场冲突，也从未见这位将军露面，不知是如何一路做到将军位置的。他在人群中并未言语，只静静看着祭台，面色如水。他虽不言语，但气派与姿容却极引人注目。
　　不多时，国师白重瑞敛衽上前，冲众人行了礼。他身着四方玄色袍，头戴五岳真形冠，著五云轻履，手持玉笏，先告祷了天地，又恭敬引了祥帝上台。
　　按照法制，依次进行：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等仪程。
　　劳维看的哈欠连天，连嵇雨茗都微微有些撑不住。昭予和高贡的使臣强打着精神，做出一派崇敬的模样。鱼满容抱臂淡淡的看着，一点不耐都没有。嵇雨茗瞟了他两眼，心中十分诧异。又暗暗较劲，挺直了腰板，逼着自己瞪大眼睛瞧着，不时做出一番高深莫测的神情来。
　　特洛迦明显心思不在祭坛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抬起头和不远处的齐宋国大臣谈笑一二，偶尔将目光投向卢霖处。
　　好不容易撑过了一早上，看着白重瑞拉着祥帝跪下又起身，起身又跪下，众人脸都白了。虽然这祭祀隆重而盛大，但这种拜法身体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果不其然，中午赐宴的时候祥帝就没出来，是由两位丞相与皇长子出来招呼。众人自是心知肚明也并未多言，苦着脸用了素斋，下午接着去看祭祀台上吹拉弹唱。
　　下来众人的脸都绿了，待得晚间，众人于殿内生无可恋的啃着青菜菜，都暗中下决定下次不来了。
　　晚上夜宴的时候，祥帝终于又出来了，先是委婉表达了午宴缺席的歉意，又钦赐御酒佳肴与众人。酒热耳酣之际，劳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道殿中，深深一揖：“□□大国必然是珍宝无数。我连夏虽不及贵国地域广袤、坐拥城池无数，却也勉强算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众人闻听此言都忍不住掩袖低笑。祥帝笑的一片和蔼亲切，脑门却青筋隐隐跳动。
　　嵇雨茗翻了翻白眼，评价道：“不知礼数，自不量力。”
　　忽地劳维眼中精光一闪，他接着磕磕绊绊地说：“此番前来贵国，我带了几样连夏的珍宝想献于陛下。只是这难得来一趟，也想见识见识齐宋王朝的宝物，也好涨涨见识，回去说与我国国主听。”
　　卢霖心内一动，也不进食了，聚精会神地瞧起热闹来。
　　敢情这是要斗宝啊！
　　祥帝捻了捻衣袖，微笑不语。左相瞧了瞧圣颜接话道：“劳国舅这话可是过谦了。连夏国自开国起也有八百年的历史了。齐宋不过刚易三代国号。若论珍宝的收藏，自然不及连夏国万一。不如先请国舅让我们一赏贵国珍宝，我们陛下也可比量着拿些东西出来。”
　　劳维哈哈一笑，拍了拍手，立时便有人抬了一副略有些古旧的十二伎乐图上来。画中十二名女子面容秀美，云鬓长眉，着华贵的连夏国宫装。每人手里都有一把形状各异的乐器，有些卢霖见所未见。
　　劳维指挥侍卫将画抬着绕场给所有宾客细细看，重又放到大厅中央。众人皆对此画的画技连连。
　　“一幅画而已，纵然笔法精妙也算不得什么珍宝啊。”赵衍生暗自腹诽，抬头看了看卢霖。一旁的卢霖却没有抬头接他的眼神，皱着眉细细瞧着伎乐画，总觉得这画邪气的很。
　　嵇雨茗嗤笑：“我当时什么好东西呢。想这连夏国也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拿出来了吧？就这画，小王的私库里便有上千件，若是连夏国喜爱这些古画珍玩，大可去小王的府邸做客，随便挑选。”
　　劳维挑了挑眉并不接他的话，“陛下请看。”
　　他拍拍手，有一白衣乐师上前。他的上半张脸戴着银丝狐面具，面具上细细镂着繁复的花纹，手里拿着一只紫玉的横笛。
　　卢霖眉毛都要皱起来了，他和赵衍生、衡阳互相交换了眼神，这乐师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劳维向祥帝示意了一下，便让乐师吹起笛子。
　　这首曲子初听如幽兰飘香，但是再听下去便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随后大殿内传来合乐，各种乐器声在大殿内回荡，一个空灵的女声声音缓缓响起，以不知何处的语言诉唱着什么。
　　殿内但凡有些习武之人内里都有些震荡，这一声声的歌声好像一把大铁锤捶在自己的胸口。
　　一直不开口的鱼满荣忽然开口：“这歌乐声来自何处。”他的声音十分清寒，但是内里有些受不住的人听来却觉得松了口气，仿佛缓解了来自诡异笛声的压力。
　　劳维微微一笑：“请大家看这幅画！”
　　众人闻言纷纷去瞧画中。只见十二乐伎纷纷跟着笛声演奏起乐器，原来这乐声竟从画中而来。殿内顿时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