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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节 ...

  •   程一帆随那人走出茶楼,当他的脚迈过门槛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似乎还没有给茶钱。”
      那人头也不回,说道:“不用给了。”
      程一帆仍有些忐忑,不安地瞟了一眼站在柜台前的掌柜,对方却对他咧嘴一笑。
      那人这才回过头,笑道:“我是铁三思,这座茶楼的老板。”
      程一帆跟着铁三思拐过一条胡同后进了一所住宅。这处住宅就在茶楼后面,倘若施展轻功跳到屋顶,便会发现这两处其实是连在一起的。
      铁三思将程一帆带进一间会客厅,说:“咱们就在这稍等片刻,宁三马上就能过来。”
      程一帆问:“宁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铁三思道:“宁大哥没事,是宁大哥的二哥身体有些微恙。”

      宁无剑进屋的时候,宁无竹正坐在椅子上喝水,他喝得很慢,喝一口,然后慢慢地咽下去的,仿佛那不是水,而是隔了夜的冷馒头。
      宁无剑叫道:“二哥。”却见宁无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一边的床榻。床榻上静静躺着一名少女,一头凌乱的发丝覆在苍白的脸上,显得伶仃无助。
      他不由放轻了手脚,低声问:“她没事了么?”
      宁无竹点点头:“她身上的低烧已经退下,断骨的愈合情况很好,一些较浅的伤口已在脱痂,”他掩着嘴低低地咳嗽,“就这几日之内她便可清醒过来。”
      宁无剑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双颊上一团妖艳的潮红:“她是没事了,可是你的身体……铁三哥说你又咳血了。”
      宁无竹道:“我很好。”
      “我原以为宁无竹擅长的是医术,却没想到你更擅长逞强。”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此刻正站在门口,白净的脸庞,尖尖的下巴,身穿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宁无剑看着她,只觉触目惊心——在那女子的长袍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仿佛在白雪中开放的朵朵红梅。
      那女子将手中的药碗交在宁无竹的手中,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袍子,冷冷地一笑:“好看么?这便是你二哥的杰作。”
      宁无剑嘎声道:“南珠姑娘,我二哥的身体到底怎样?”
      那女子正要答话,却听到宁无竹提高了声音唤她:“毕大夫,”他嗅了嗅手中的药汤,“这不是我开的方子。”
      毕南珠答道:“我另加了一味药,于你有好处。”
      宁无竹冷笑道:“宁神草么?下的分量还挺重,够我睡上一天一夜了,”转身走到窗前将药汤尽数泼了出去,“抱歉,毕大夫,现在我还不能喝这种药。”
      “你!”毕南珠恨恨地跺了跺脚,“你简直不识好歹。”转身跑了出去。
      宁无竹见那白色的衣袂翻飞,转眼便看不见了,不由失神。
      宁无剑道:“南珠姑娘是我好不容易请来协助你的,人家一片好意,你何必惹她生气呢?”
      宁无竹道:“我不是有意的。”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咳了起来。
      宁无剑见他背过身去,腰背伛偻,沉闷的咳嗽声自帕中溢出,听着便如擂鼓声声,撞击他的心脏。
      “二哥……”他心中又痛又急。
      “我没事,”宁无竹背着身子冲他摇摇手,另一只手迅速将那方白帕塞进了怀中,“不用担心,我自己便是大夫。”
      他转过身来,给宁无剑看托在掌心的一粒药丸:“服了药之后便好了。”
      宁无剑急忙递上水,看着他将药丸吞下。
      “二哥,是我不好,我实在不应该让你为这些江湖事操心的。”他愧疚道。
      宁无竹微微摇头:“三弟,救死扶伤本就是行医之人应该做的事情。况且,二哥虽一心想行侠江湖,却因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大半时间都被大姐禁足在家中,纵有一些医术上的心得却无处施展。所以,三弟,我不知道多感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他缓缓地走到床榻上躺着的少女身边,替她将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你看杨梅,她多可怜,父母惨死,自己也遭到毒手,下手的还是自己亲近的人,我若不救她,于心何忍?我只恨自己虽能治好她身上的伤,对她心上的伤却无能为力。”
      宁无剑道:“二哥,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宁无竹道:“三弟,这句话本是我要送给你的。”
      宁无剑笑道:“那我们兄弟两个共勉好了。”说话之间突然盯着宁无竹的身后看,“南珠姑娘,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奇道。
      宁无竹闻言转头,却不想宁无剑竟迅疾地伸指点在他的睡穴上,顿觉睡意如排山倒海般袭上来。
      宁无剑扶住宁无竹,微微叹气:“二哥,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你若再不保重自己的身体,可知道有人会多心痛。”

      程一帆与铁三思相谈甚欢,铁三思很喜欢这名乖巧谦恭的少年,说他长得很像自己一个朋友,但是性子却好过那人千百倍。
      程一帆对那人十分感兴趣,缠着铁三思追问。铁三思便讲了一些那人以及其他兄弟的江湖趣事和掌故。少年带着一脸的崇拜听讲,不时发出声声赞叹。
      蝉一刻不停地在窗外鸹噪:“知了—知了—”,可是程一帆对铁三思所描述的江湖却充满了永不满足的好奇心。
      铁三思讲着讲着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窗外。程一帆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便见到了窗外那棵高大的樟树,郁郁葱葱的枝叶连成一片,状如华盖。而宁无剑此时就站在这树下,背靠着树干,一脸落寞之色。
      “宁大哥……他怎么了?”宁无剑陌生的神色令程一帆分外疑惑。
      铁三思苦笑道:“大概……是心里有事,”他拍拍程一帆的肩说,“不管他,他自己呆一会便没事了。”

      程一帆再次见到宁无剑的时,只见他报赧一笑,道:“实在抱歉,方才走得太急了。好在你跟铁三哥还挺聊得来的。”他的笑容温文尔雅,使人如沐春风。
      程一帆不由得多瞧他两眼,突然间弄不清先前看到的在树下那个宁无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谁都会有秘密,只是有的人比较擅长在人前藏好自己的秘密。
      程一帆道:“宁大哥,方才铁大哥跟我讲了很多你们的故事,你们真厉害。”
      宁无剑笑道:“铁三哥外号大话王,平生嗜好是在茶楼客串说书先生,任何事经了他的口总要被夸大几分的。”
      程一帆道:“铁大哥跟我说了一个叫程风的人,说他神勇无匹,手执三丈神剑,一夜之间连挑古木峰廿八家匪寨,令他们立下绝不劫贫的誓言;曾经独闯魔教,挑战魔教四大长老,之后在床上死人般地躺了七天,到第八天便又生龙活虎地继续闯荡江湖;听说他能上高岗擒猛虎,下寒潭搏蛟龙,有时候有钱得要命,有时候又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而他,”少年无限神往地说,“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宁无剑瞧着这少年的眉眼,非常清楚铁三思为什么会对他提起程风的事情。
      人如果遇到一个新认识的人,长得酷似自己相熟的某人,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一些亲厚之意,有人甚至还会兴奋地拉起对方的手:“嗨,你长得可真像某某。”而这种情况肯定是发生在铁三思与程一帆之间了。
      宁无剑初见程一帆的时候便觉得他长得像程风,如今再看,直觉越发像了。当时,程一帆身上的剑伤尚未痊愈,整个人显得苍白憔悴,如今,他的脸上已没有半点憔悴的模样,有的只是一派勃勃的生机。不到半年的时间,这少年的个子拔高了一截,皮肤晒黑了,脸上虽仍带着稚气,但线条却刚毅了许多——宁无剑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见证了一个少年人的发育过程。
      “他是你的哥哥呀。”这句话宁无剑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却已完全肯定了这个事实。
      却听得程一帆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们一样有一身好武艺呢?”
      宁无剑问他:“一帆,这些年你都学习了一些什么武功?”
      程一帆红着脸说:“小的时候我姐教了我一套长拳,说是强身健体用的。后来进了镖局,师……呃,朱敏便教我学了一些刀法。”
      宁无剑奇道:“你姐一身武艺,便只教会你打长拳?”
      程一帆答道:“我姐一直不赞成我习武,从小就逼着我念书,说将来要考个状元郎回来,可我哪是那块料呢?后来我偷偷地入了镖局,她气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好说歹说地才消了气。”
      宁无剑甚至可以想象当时这姐弟俩的战况了。然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一帆,朱敏教你的是刀法,可你为什么又是使剑的?”
      程一帆苦着脸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刀,怎么练都练不好,但是拿起剑来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而且用剑练刀法,其实也挺好玩的呢。”
      宁无剑心中一惊,隐隐记得程风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不由地想,这两兄弟怎么会如此的相似,难道果真是有一种神秘的存在连接着他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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