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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房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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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在床上醒来,她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现实?梦?
梦,现实?
狗会说人话吗?
她想她一定是累了。再说也没有最后的记忆,她好像晕了,不过晕了为什么会在床上?大狗抱起她?哈!她要疯了才这么想。
那么只能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她想到了那年父母离婚。她哭得死去活来,醒来把黄昏当成了黎明,她爸爸解释她也不相信,还奇怪天越来越黑。可见受刺激了睡蒙了确实会导致不良后果。
所以,这是做梦吧?
想来想去的后果,就是早起糊涂的脑子越发糊涂了。
不过脑子不清醒的不仅仅是她。
大狗仰面躺在柔软的条纹素色沙发上,脑袋枕着一侧矮扶手,肚子上搭着朱笑华的灰色长袖衬衫,四脚摊开,尾巴平直地摆在腿中间。
听到开门声和拖鞋的踢踏声,它那充当眉毛的白火毛微微一动,眼皮子一掀,跟出房门的朱笑华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眼神摆明没睡醒,被吵到了。
它狠狠一瞪朱笑华,侧身一翻。
后狗腿翻到半空,它好像意识到什么突然僵了僵,又慢悠悠极不自然地落下。
朱笑华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人性化的一幕,忍不住两手覆面揉搓了一把。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脑子里空荡荡没个概念。
早起的人体反应出现了,她遵循本能直觉奔入了卫生间。
关门声,落马桶盖声……
只能说,旧式的房子隔音效果真得好差哦~
再出来,已是整整齐齐。
大狗也没再睡了,站在沙发旁魂不守舍,盖肚子的她的衣服半边在沙发上,半边溜到地上。没等朱笑华说上一句半句,那狗瞟她一眼,不声不响绕过边上去了卫生间。
还,后狗腿一蹬,哐当合了门。
然后冲水声,翻起的马桶盖再次落下……
………
………………
这还是来福吗,还是那条跟她亲密无间的狗吗?
心口狂跳,她忍不住打了个抖,想也不想冲出了家门。
关门声响亮,仿佛砸断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物。
她退开几步,眼睛死盯着那扇熟悉的青色防盗门。如果这时有镜子,她会看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表情有多惊恐。
她告诉自己这是幻觉,这不是真的。但她控制不了心里的想法。
这时,楼道里响起急促的脚步,有人跑上了楼。
她扭头看去,又是对门的王阿姨。
见到是她,王阿姨满脸错愕,跟着恍然大悟般走到了她跟前。
朱笑华就知道她又误会了。
王阿姨大名王珍,貌似离异,因为房屋拆迁,她成了朱笑华的房客,就住在对门508。原先已经租了半年,到期后问她要不要续签,她说有可能搬走到亲戚家。
结果这一可能就可能了一个半月。
朱笑华找过她几次,不是“太忙”就是“等我回来再说,有人等着……”
诸多借口,一直没说清楚没付钱。
这回错有错招,就当自己在她家门口等着好了,朱笑华挤出一丝笑容:“早,王阿姨。”
王珍抹抹额头的汗,窘迫地笑笑点头,又看看楼道,面带焦急地说:“那房租,我,过两天给你,行吗?”
不由分说,掏钥匙就想进屋。
朱笑华忙拦住她:“王阿姨,我想知道,你到底是继续住,还是……手头有点紧?不管哪一种,你跟我说清楚,我也好办事对不对?中介那边,因为你我都推了好几回了。”
总之把话当面说清楚,如果你有难处,我还能不酌情处理?
“我那是,那是,”王珍欲言又止,目光躲闪,一副不知从何解释的样子,“我,总之小华你相信我,过两天我一定给你!”
问题是,这种托辞太多,已经没法让人相信了。
朱笑华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再相信她一次,不过——“最后一次。”
这时,楼道里又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王珍好像知道是谁,惊慌地推开朱笑华就去开门。
来人已经三两步上来了。
那是个二十光景肤色黄黑的男人,一头黄毛,花衬衫只留了最下面两粒扣子。前襟大开,偏胸膛瘦里巴拉没半点美感。一条牛仔裤东边洞+西边洞,脚上一双人字拖,露出的脚趾黑乎乎藏满污垢,就像从没洗过。
这模样从头到脚都不是好东西,朱笑华拧拧眉退到一边。
年轻男人看着王珍,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哎呀呀老妈,原来你住这里啊,让我找得好苦!”说着话一双眼滴溜溜扫遍朱笑华周身,又大步上前攀上王珍肩膀,好像亲密无间。
王珍默不作声,脸色发青。
朱笑华识趣地避过下楼,过楼梯转角看不到了才脚下微顿,竖耳倾听,就听王珍压抑的怒吼:“我已经没钱了,你要就找你死鬼老爸去,不要再缠着我!”
“我是你儿子,说什么缠啊缠,多难听!哎,我听说你夜市上弄了个摊位卖衣服……”
钥匙叮呤当啷,王珍开了门。
“你走开!”两个人似乎推搡着,王珍喊,“干什么,这是我租的房。”
“你的不就是我的。”
声音往里徐徐而去,王珍的吼叫合着哽咽:“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说着已经哭出声来,男人还嘻嘻笑:“干嘛干嘛,老这套烦不烦?”
关门声沉闷一响,将一切关了进去。
朱笑华忍不住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还真对。
想想自己离异的父母,还有因为失败的婚姻经常往外跑得没影的爸爸,再对比这王珍,忽然说不出什么是幸,什么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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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早点的地方人很多,老板娘忙得不亦乐乎,却还是在收钱的时候跟朱笑华寒暄了两句:“怎么今天没带阿福出来?”
朱笑华讪笑,“不听话呢。”
带了几年的来福,就在这里买了几年的早点,一二三的,人家都清楚。就连来福的名字,人家也是亲昵地呼唤阿福阿福的。总不好跟人家说,她家的狗变质了,今早上在家上厕所,会关门冲水还会落马桶盖吧。
那也太惊悚了。
老板娘挥手让人拿来一小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个碎肉馅,估计是喜欢吃皮不吃肉的小孩丢了的,果然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这点:“几个客人吃剩的,你带去给阿福。”
“那多不好意思。”
朱笑华笑着接过,挤出人群。
再看那袋子肉馅,心头就拨凉拨凉。她家的来福,估计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来福”了。
那欢快地摇尾巴,眯起眼睛狡黠的表情,那汪汪直叫,撒娇地吐舌头……
如此热闹,从此后却要变成绚烂烟花后无声的静寂。
忍不住想哭,家里的是什么东西,借尸还魂?
然而不管那是什么,那样子多古怪多惊悚,那也是她来福的身体,是她的,从小不点闭着眼睛开始一点点拉扯大的,那就是她的孩子啊!
活着总比死了好。
这么一想,心头就像有阳光拨开,朱笑华顿时又勇气倍增、雄心壮志:管它什劳子的,小样,就冲那类人行为,它还能反了天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