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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朱利尔斯(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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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灾难卷土重来,村子里患上死骸咳的人越来越多。拉泽尔的门栏差点被前来买药的人踏破,他挥舞着拐棍像个吝啬的小老头一样大叫着他是炼金师不是药剂师。来的人无功而返,一边咒骂他一边改道去寻求教会的帮助。
朱利尔斯虽然想为那些无功而返的可怜人打包不平但他无能为力,拉泽尔的举止是正确的,他们没有足够的草药和时间为那么多人熬药,只有教会才是唯一的去处。
然而三天之后,朱利尔斯他们发现他们的这个决定多么的错误,就算让那些患病的人死掉,也恐怕比指望教会的帮助来的强。
霞薇儿接到教会的指示时刚跟随圣骑士团解决掉贝利耶小镇附近的死亡生物,她是当年蒙多萨那场大火里唯一的幸存者,先是被孤儿院领养,然后被主教亲切地带回教会。而现在她被冠上了圣女的头衔。
圣女?多么光辉的称呼,只不过是个刽子手而已。她想为自己缺乏的幽默感笑一笑,却只有一张古怪的沮丧脸。
霞薇儿带领着骑士团马不停蹄地来到皮厄佛村,她还记得这里,这里离她的故乡很近,她还在这里遇到了一个腼腆的男孩。对方送给了她一只小羊,她曾发誓会让它健康地活下去,可是它也死在了大火中。
霞薇儿在村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踏进了皮厄佛村,鹿皮的靴子在泥路上陷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足印。空气里浓重的死亡味让圣骑士们都皱起了眉,霞薇儿想这绝不仅仅是死骸咳的问题这里一定潜伏者死亡生物。
死骸咳是黑魔术师利用死亡生物制作的诅咒,而死亡生物是因为死去的生物对光的渴望而从沉眠中苏醒的怪物。它们没有智力只会向着光行走,所经之处所有的生物都会染上死亡的疾病,然而光又是死亡生物的天敌,它们追随光的举动不过是迫不及待地奔向毁灭。
朱利尔斯和霞薇儿再度在村子里碰面时,谁都没有认出对方来,时隔十年的遥远时光把所有记忆都剥落得面目全非只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朱利尔斯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那场照亮了整个夜空的大火,而现在,圣骑士们举着火把站在村子前,明亮的火光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晚。霞薇儿面色严肃地站在圣骑士之中,面对村长的苦苦哀求皱紧了眉头,她好几次就要心软下令撤退了,但她马上又告诉自己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欺骗才又挺直了胸膛。
霞薇儿咬着牙抬起了手,向圣骑士做出了指示:“烧吧。”
随后就好像不忍看到眼前的景象一般,捂着脸低下了头。但她并没有接受圣骑士让她到后面休息的指示,就算感到难过她也要看清楚这个村庄是因她而毁灭。
但是她没有办法,无论她看见了多么明媚的笑脸,这个村庄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朱利尔斯的小木屋就在村子西面的小山坡前,他愣愣地站在屋子前看着村子被火点燃,圣骑士大概来了三十多人,人数远不及村民,但是没有人能阻挡他们。圣骑士们布下了神圣魔法的屏障,所有靠近他们的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倒下。朱利尔斯想起了住在山下不远处的莎莉亚,他这时才好像被拧动了发条,飞奔着跑下山找到了莎莉亚。
这个才15岁的小姑娘正蹲在墙角哭,她的母亲抱着她瑟瑟发抖,而她的父亲早已操着柴刀出门反抗圣骑士生死未卜。
“莎莉亚,碧斯婶婶,我来带你们逃出去。”朱利尔斯轻声安抚着两名女性,伸出手将他们拉了起来。
莎莉亚一下子就扑在了朱利尔斯的身上,她搂着朱利尔斯的脖子啜泣着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我们明明是那么相信教会。我们会没事么?朱利尔斯,我们会没事么?”
朱利尔斯给不出肯定地回答,只能安抚地拍了拍莎莉亚的背。他也同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信赖了16年的教会,正是夺走他的美好回忆的刽子手。
朱利尔斯带着莎莉亚和他母亲离开了房间,他决定带他们从山上的小路离开,那条路就连村子里的人都不太知道。然而他们刚走出没多远,就被圣骑士发现了踪迹,那个身披软甲的年轻人挥舞着剑向他们砍过来,朱利尔斯急忙把莎莉亚和她的母亲推到一边,而他的右肩流淌出血来。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圣骑士看着朱利尔斯肩上的血液露出了古怪地神色,无论怎么样,这都给朱利尔斯争取了时间,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铁锹举在身前,拉起莎莉亚就朝着山上跑去。
但是朱利尔斯却发现,莎莉亚离不开村庄,当她试图上山的时候,就会有一道无形的壁障把她阻隔在内,而且莎莉亚变得虚弱无比。朱利尔斯回到壁障内,抱着莎莉亚瘫软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莎莉亚的身体有些发凉,不知道这是因为出汗的缘故还是真的病了,朱利尔斯急的快哭出来,他甚至想抛下莎莉亚一走了之,但他不能。
“她患上了死骸咳。”有个沙哑刺耳的声音这么对朱利尔斯说。
他一抬头,就看到拉泽尔不友好地看着他。然而并没有责备,拉泽尔长长叹息一声,把莎莉亚从朱利尔斯怀里抱出放在一边,说道:“你快走吧,除了伊泽瑞拉去哪里都好,只有你能离开这里。”
朱利尔斯嗫嚅着动了动嘴唇,想要问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拉泽尔推了他一把,骂骂咧咧地说:“你脑子长哪去了?!傻坐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朱利尔斯好像被这声呵斥骂醒了,他看了眼拉泽尔,又看了看莎莉亚,咬咬牙就要起身离开。然而一柄剑却划破长空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剑刃划破了他的脸颊,红色的血液一下子沿着脸颊低落到地面上。
“人类!?”朱利尔斯听到了一声女性的惊呼。他回过头,看见一名金发橙瞳的年轻女性身着修道服站在不远处,她的腰上挂着一把空剑鞘,明显是那柄剑的主人。
朱利尔斯呆在原地,女人的样子让他想起来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女孩,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以为死去的那个小天使会变成这个冷漠的圣女。而霞薇儿呢?霞薇儿的记忆里朱利尔斯只是一个年幼的美好回忆。
这是多么可笑的重逢。
拉泽尔恶狠狠地踹了朱利尔斯一脚:“你他妈是要我把猪的脑子换给你么?!听着,哪都好,别去那见鬼的伊泽瑞拉!”
朱利尔斯这才惶恐地奔跑了起来。霞薇儿见状正要追上去,黑色的树藤却从土壤里钻了出来一下子刺破了她的肩胛。然而树藤也在这时立马枯萎了下去,就好像被高温榨干了水分。
“别碍事!”霞薇儿面不改色地拔出穿透肩胛的枯藤反朝拉泽尔砍去,白光附在枯藤上,碎屑像黑炭一样一节节掉下来,但霞薇儿还是在光剑消失之前砍中了早因白光动弹不得的拉泽尔。
光是死亡生物的天敌,它们能夺取它所有的活力。
朱利尔斯躲在小山上的树后,看着拉泽尔倒下的身影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个晚上所经历的事情让他觉得可能比别人一生都多得多。
十年前的大火,被烧毁的村庄,患病的莎莉亚以及拉泽尔的死亡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村子里没有哭嚎声,他们安静地陷入了长眠,朱利尔斯不明白这到底该不该算是幸运。
“都是我的错。”他嗫嚅道,“如果村子没有患上死骸咳……”
“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朱利尔斯闭上眼,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天使般的笑容。
于是他在那一刻下定了某种觉悟。
“对不起,拉泽尔先生。”他一边哭着一边说,鼻涕和泪水抹花了被熏黑的脸,“但是我还是要去伊泽瑞拉。”
“……否则我赢不了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