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朱红帐里有相逢 ...
-
殷四觉得自己最近有些惨。遇到的意外实在有点多。
醒来后,并没有预期的头痛,瞥了一眼四周,心知已经离开了客栈。
直到看到坐在一旁端坐的荀善,确认了心中猜测。原来是“无尾香”,无色无味,不仅能让人安眠,还没有副作用。也就是荀善会这么大手笔,下个药还如此讲究。
“承霄宫坐不住了吗?”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有些腻烦了,”荀善似真地感叹一声,又看向她认真地问:“褚儿,还是不打算跟我回去?”
“殷四。”殷四别开眼,更正自己的名字。
荀善看她一眼,也不坚持。
“出门在外机灵点。不要别人对你好点,就满心欢喜的以为是自己人。”
殷四垂眸,避过他眼中的关切。
“褚儿,我不能亲自送你出去。”起身离开床榻,手中玉扇轻折。他没有再看她,话却说地沉重。
殷四心中一动,顿了下方才开口:“宫主不必介怀。”语气诚挚却也疏离。
“渡口人杂,想办法从北城门走。”
良久,荀善说了这句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又随手掷来一物。只听他抚着手中扇坠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殷四心中一滞转而温热,再看手中之物却是多是一些调治内伤的上好珍贵丸药。
承霄宫,位于泗水之东。十几年前崛起于江湖的神秘组织,善机关武器。承霄宫办事亦正亦邪,高兴了劫富济贫,不高兴也草菅人命,杀人救人全凭宫主喜好。宫主荀善行踪神秘,功力高深莫测。当年在空铭山一战,三招绝杀当时号称“江湖第一刀”的冯奎更是名震江湖。
张北阁殷四,前承霄宫宫主之女,原名荀褚。当年荀家长子荀善重病,荀家以女换药,荀褚入张北阁。因时正四月,故阁主赐名殷四。
对于发生在自己还是婴孩时期的事情,她并不记得。对于荀家的抛弃也因此少了怨恨。只是说完全不介意却是不可能的,毕竟被人抛弃并不是那么让人开心的事。承霄宫对于殷四来说是陌生的,她也并不希望能和它有所亲近。无关恨意,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荀善待她不薄,在渡口的梁羚想必也是为了提醒她渡口危险。知道她不愿受恩于承霄宫,这样对她已是最好。想起他离去前低喃的话她心中微暖。他说:承霄宫随时等你回来。
四更刚过,轮月渐移。府的庭院里一片寂静却是灯火通明,摆设也是朴实简单。九安侯在舆水渡这样的小镇留有别苑是她没想到的,而况此地与他行事张扬的风格尤为不同。
白日殷四已经细细地研究庭院的布局,只等合适的时机潜入,她要借九安侯的手离开舆水渡。独自一人离开,稍惹事端必然会引来隐于此处打着玄机图主意的各个势力的围攻。她本擅于隐蔽,这法子危险却最有保证,在这舆水渡想是谁也不敢拦九安侯的轿子。她在赌,像她这种一直徘徊在危险边缘的人来说赌是个有趣的东西。
五更初,是守卫最为困乏之时,府中守卫不多,殷四很顺利地潜入府中。跃进朱红帷帐的时候,庭院里安静如初。昨日荀善走后她就发现自己运气顺畅,内伤已差不多痊愈,想来又是荀善的功劳。也因为这个,她才对这次的赌博多了几分信心。
辰时左右,十个美婢抬着朱红长轿朝着北城门缓缓行去。九安侯看起来年纪只有二十来岁,一袭明黄长袍披在肩上,斜倚在软轿里。一头墨发服帖在明黄上,微微晃动,清雅的面上竟生出无限邪魅。一副让人见之难忘的俊美容颜,配上不怒自威的独特气质确实合了他擅于虏获女人心的传闻。
殷四的短剑架在他颈上时,他正捻起身前长案上的紫红葡萄放入口中。
“用过饭没?”他想再伸手去拿葡萄时,觉出颈上一丝痛意,只得开口。他脸上泛着些微无奈,似是因为未能再尝尝那香甜。这些果子,是甜了些。不过那表情只是一瞬,之后就变成了淡雅的问候。如果殷四不是笃定自己和九安侯是初次谋面的话,她会以为他们之前是相识的,似乎关系还不错。
“麻烦侯爷去趟北城门。”殷四压低声音语气有些冷,手上的短剑稍微松了松。她无意伤他。如果可以她不会招惹九安侯,这个人心思太重,不好对付。
“我可以送你过渡口。”他悠悠开口,对于女子他向来温柔。
殷四看他,正好对上他狭长的丹凤眼。如此场景仍是潇洒狂放,倒是个临危不乱的人物。
“北城门。”
“去北城门。”对着轿外众女吩咐,眼睛却一直看着殷四。
她面色沉稳手上短剑却一直没有放松。面对江湖闻名大人物,她并不敢小觑。
“四姑娘大可放心,本侯保你出北城门。”他对她总是宽容。
殷四心中微怔,随即笑笑:“劳烦九安侯了。殷四实无意伤人。”
挟持九安侯,在之前她想都没想过,做起来却似乎也不是特别的难。只是恐怕以后不好过了。虽是这样想,殷四也没什么抑郁。人在江湖,无论怎样都不得安生。
九安侯看着眼前浅笑的女子,横眉轻挑。她面色清秀,双目有神,一身简单的褐色劲装衬得她有些冷漠。想起她身负重伤却决不放弃的模样,心情大好。
帘外众女领命抬着轿子改变了方向。轿子平稳,速度却不满。已经到了主道,街道两旁的人看到朱红软轿纷纷向两旁躲去,生怕惹上是非。
殷四看向帘外,想必众女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只是这般沉着也是让人惊赞。回头发现一双漆黑的凤眼正盯着她,眼中几分炙热,几分玩味。
“九安侯,殷四有何不妥?”被他的目光盯得难受,她忍不住问。即使行走江湖多年早舍了闺阁女子的矜贵娇气,到底是女子,还是不习惯这样赤裸裸地炙热目光。
“四姑娘长得很像一个故人。”他轻笑,不知是因为她的不安还是因为忆起什么。
没想到是这种回答,殷四有些发愣:“哦。”
这个男人有种力量,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总会想去认真思索他的每一句话。丝毫没有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不过不知她还能陪我多久。”九安侯看她有些迷糊也不在意,只是径自讲下去。以至于以后每每想起这次的谈话,殷四总觉得九安侯是猜到她会来挟持他一样,连故事都准备好了。这个男人好像看透一切,才会对发生的事情都看得极淡。
“那丫头太笨。明明脑子不够用,却什么事都跟着掺和,每每总是弄得一身狼狈。别人训她,她也只知道傻兮兮地笑。下次遇到事情,还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常把事情搞糟。”
“得如此之友,侯爷之幸。”虽然他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地不以为然,殷四却有种在他脸上看出柔情的错觉。
“哦?何幸之有?”他挑眉,竟说不出的好看优雅。
殷四暗想,这个男人真是妖孽。
“也许她是想为人分忧。首当其冲结果往往没个好的,作用却着实不小。”殷四不知不觉地竟将他的话全都听了进去,自然地说出心中所想。
九安侯看了她半响不再说话。轿内静了下来,殷四倒也不觉尴尬。他们本就不是朋友,这种情况下的交谈才真正有些别扭!
“丫头,你太善良。”声音低哑。
殷四听他出声,拧眉不解。只见他双目微合,似无意再谈。她本不是好奇之人,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一时,轿中又安静下来。
一路无话。直到要出城门才听他说:“也许她只是敌人派来搅局的蚁虫。”
殷四回头,看他仍闭着眼假寐,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解释刚才的话。想想,终是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