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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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颤抖的声音从我掌下闷闷地传出，我腾出一只手拉开布帘。马车一停，我迫不可待地跳下马车跑到路边的草丛出大吐特吐。
我好不容易吐完了，接过段七递给我的水囊，用清水漱去口中的难闻的酸味。好了，这下子胃里的东西都清了。口中没有酸涩的味道，我才灌上几口清水，喝完就把水囊递回给段七。我扯出手帕擦嘴，擦完后把手帕折好放回去。是的，没丢掉，是放回去。这是我被逼改掉的习惯，因为段七说我这是留下线索，所以不让我丢。
“止吐的药用完了，到了下一个城记得帮我依着方子抓药。”我深皱着眉，指腹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指下的触感令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对着段七道：“离开都城也该够一个月了，来到这里也够远，够偏僻了。可以卸下脸上的伪装了吗？”
段七跟不远处骑着马的段鸣苍打了个眼色，才说：“请宣姑娘闭上眼睛。”
我依言闭眼，感到脸上有着阵阵的湿冷。涂完他的独门药水，他的手指落在我的额角，并轻轻一扯，我脸上那层薄薄的伪装轻易地脱落了。
“好了。”段七道。
我伸手摸了一下久违的皮肤，我的脸终于重见天日了。我也没拿正眼看过段七一眼，自个儿有气无力地爬进马车里。
“到了下一个城要不要骑马？”帘子外面的段七一边驾车，一边问着不知道已经问多少次的问题。
“不要。”我回他一个不变的答案。
我宁愿在马车里挺尸，也不愿一连数月骑着马赶路。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用这副身子长途骑马是绝对会散掉的。
“到了休息的地方，你就帮我解穴吧。”说罢，我伸手点住自己的睡穴，闭上眼睛躺在马车里静待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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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时候，天色有些暗。我打着哈欠扶着车舆边，慢腾腾地从马车上走下来，踩在软软的枯叶上。马车停在森林里头，今晚又是风餐露宿了，对这我没有感到意外，如我当初所料这些日子能住进客栈的天数屈指可数。只是天有些冷，希望来得及在变得更冷前到城里添置厚衣。我可没深厚的内功来抵御寒冷。
“怎么是你在生火？”我懒洋洋地挨着马车问道，“那家伙亲自打猎去了？那还真希奇。”
段七没答话，好像是过于专心致至而没听着我的话。不答也没关系。我也没有想听到他说话。段七大部分时候都跟他家主人一样沉默冷淡。这段时间我基本上只跟段七说话，段七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我怀疑他每次不是不说话，就是依着他主人暗下的命令说话，活像个传话的八哥。
火开始旺起来了，我感到它传来的阵阵热度，在有点过凉的季节里给我添上些暖意。我探身往马车内抽出一卷羊毛毯子，把它铺在一块矮石上，然后围着火堆坐下去。他们或许对我有着些愧疚，我每次开口要买东西，他们都会爽快地给出银两。现在我坐着的这张羊毛毯子也不是什么便宜货，把它放在这石头上坐是有些糟蹋了。不过，那有如何？在这些地方有它的用处就很不错了。
我又从小藤篓里拿出珠链，把它每一颗紫珠都细细看一遍，摸一遍。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有继续寻找我？还是他已经放弃了？我知道段鸣苍是知道情况的，他每到一个城里就会消失一阵子，他一直都有跟行天门联系吧。为了留住我这个取药人，他怎么不会留意容王的举动？但是，我没敢问段鸣苍，我害怕自己听到自己不喜欢的消息。
呵呵，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没信任过他吧。五指缓缓内曲，我把冰凉包在手心，可是为什么我还愿意付出？我也不明白。
这个月来我经常做的动作就是把珠链拿出，看过一阵子又把它放回去，隔一段时间又把它拿出来放在手心玩赏。我不愿它染上我的体温，我是希望第一个让这珠链有着温暖的人是他。
火堆里传来微细的噼啪声，一些枯木的端部或是木身在明黄的火焰里发着橙红的光。夜已来临，这些光在冷色的夜里显得特别亮眼，温暖。我呆看着这火堆，长长地叹气，把珠链收回小藤篓中。
“门主的声音是他为了替诺少解毒才变成这样的，”少年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地里突兀的响起，段七坐在地上往火堆添着细长的枯枝，“堂主说，当时诺少被仇家喂了毒药，他没法拿定两种草药中哪一种才是真正的解药，如果吃错了就很可能终身不能言语。
那时情况紧急，门主想都没想就亲自吞下了毒药，又吃下其中一种解药，亲自为诺少试药。结果诺少得救了，但是门主却哑了，后来纪堂主费尽心血才勉强医好门主，只是门主的声音已经不能回复到跟从前一样了。”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的声音闷闷的，掩不住心中郁结的情绪。
“即使没有血缘，纪堂主和诺少都是门主最亲的亲人。门主他……很孤寂，所以他不能失去他们，他愿意用尽一切去保护他们。这次带着藏宝图去当活靶子的事，是纪堂主的私下行动，门主本是没有答应让他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所以别怪他……他是迫不得已的，因为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我不语，又取出珠链把玩着。火光的穿过几分透明的紫寒石，在我手掌上隐约投下一串紫黑色的光点。我看了半晌，又放它回去，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为了重要的人的性命，就算不择手段我也会为他做到。
“但是，我不是他，”我双手交叠于膝盖上，五指不自觉用力紧握，“我们站的位置不同。他愿意为他亲人不择手段，牺牲我一个，这种做法我能了解、明白。但我不能体谅，因为我是站在被牺牲的位置上，我，是无辜的。”
“对不起。”段七看着火堆低眸道。
我和他没有再交谈，直到段鸣苍回来。
段鸣苍回来时，他手中的木柄铁叉串着五尾鱼。那铁叉是我上次停留在城里时请人打造的，两根长铁枝的一端交汇成一个短柄，并用上好的耐火木材包裹铁短柄而成，正适合在野地里煮食时使用。他走近火堆，把串着鱼的铁叉放上段七特意为烤食物准备的木架子。
很久没有吃过鱼了，当段鸣苍把鱼架上去的时候，一阵浓重的鱼腥味熏得感到我一阵阵反胃。我倏地站起来，转身快步走开，在一棵大树下低头干呕不已。
“宣姑娘又晕车了？”段七熟手地递给我水囊，他已经很习惯这样做了。
点睡穴也会失灵吗？下次药汁用完了就用生姜吧，我记得马车上备着些。其实要不是不喜欢生姜的气味，我都不会大费周章制药止吐。
吐完，我拿着水囊坐回原位，那鱼的还没熟，风一吹，鱼腥味又扑面而来。我面色大变，又跑到后面干呕。之前晕车我早就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了，现在怎么也呕不出东西来了，只是纯粹恶心而已。闻到鱼腥才觉得恶心，那不像是晕车的症状，虽然我平时也厌恶鱼腥味，但绝不会厌恶成这个样子的。
我缓过气来，探手为自己把脉。
脉象流利，圆滑。真的假的？我不敢确定，心下一慌一喜，再次专注于指下的脉动。这次我确定了！是喜脉！
我的手轻柔地贴在腹部，霎那间无以名状的感动漫上心头。这是我的孩子。原来为人母亲的感觉是这样子。糟了，我这些天来用药会不会影响这孩子？我心慌地逐一数了一遍自己所用的草药，里面真的有一味草药是对孩子无益的。还好我这药不是内服，应该影响不太大。算了，我还是只用生姜吧。我站在树下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心情雀跃兴奋。
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
不对！我要回府，我这样子怎么可能跟着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抬头看向段鸣苍，他也在看着我，伪装着的脸容阴暗不定。
我心下一凛，想，假如他若不同意放我走，我怎么办？纪瑜是他的至亲，这孩子可是我骨肉啊！我会誓死保护这孩子的，就算是用我王妃的身份去换，我也要坚持离开。
『到了堰城，我派人送你回去。』段鸣苍移开视线，转动着架子上的铁叉。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他知道我怀孕了？我真的这么喜形于色？我纳闷地摸了一下脸。算了，能回去就好了。当我把双手放在腹部时，我的心都软得要化开了，胸口热热的，全身暖暖的。
『在把你送回去之前，你得教会我说烈月国的语言。』
“好。”我微笑着答应，心想只要让侍者们明白他进入主神殿的理由就可以了。就这几句话，不难教。这是我这个月来第一次对他有着好脸色。
鱼熟了，鱼腥味沒那么重了，我又坐回去，拿出珠链放在手上把玩。我的嘴角上是压不下的微笑，我心里期待着：如果他知道了这件喜事，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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