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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命不久矣 ...


  •   “……修仙?”江缚生紧蹙着眉头。

      “正是。”柳随风又沏了杯茶,摇着头笑道:“说来原由也是可笑。三年之前,他曾在通惠河上漂了两天一夜,靠岸之后却究问我这江南城里可有姓沈的大家小姐?我道没有,小家碧玉倒是有一个,只是早死了。他听了也未再纠缠。
      没成想,时隔一年,他猛然间说是要去寻那姓沈的大家小姐,家里人是拦也拦不住,只得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护着,后来不知是何原由,那两个护卫回了冯家,道是休延已然遭遇不测,冯相一家别提怎么人仰马翻了。哪里料到数月之后,休延却与一白衣老者御剑而来,言明家人勿要担忧,他乃是修仙而去……”

      话至此处,他顿了顿,隔了好半响,才道:“这世间既有修仙者,必然是有仙家,我……”

      江缚生心知他要说些什么,急忙截下话头:“你勿要多想,这事…这事……”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相劝,末了也跟着沉默了下去。

      虽已是初冬,桃花筑里依旧桃花纷繁,桃香芬芳,凉风相伴,春色满园。也不知这桃花筑里的下人是用了何等的法子,竟能让桃花不谢,桃香不散。

      江缚生将视线从窗外收回,重新落在柳随风身上,对方正对着一个茶盅走神,面上布满了迷茫之色,他的心无端地一抽,有些疼。

      “我……”

      “我……”

      二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又笑了,江缚生一顿:“你先说罢。”

      “不,你先说罢。”柳随风摇了摇头。

      他颔首:“有件事还未告诉你,我……时日不多了。”

      柳随风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愣愣道:“什……什么?”

      他温和着神情,耐心地重复:“我时日不多了。”

      瞳孔皱缩,柳随风僵住面容,好半响,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莫要唬我!”

      “十九。”江缚生含笑道:“你是知晓我这人不扯谎的,即便是玩笑之言也甚少。今日会与你说起这事,实是我命不久矣……”

      “不!”柳随风猛然站起身来,疾步至江缚生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肩头,低声地吼着:“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命不久矣?!怎么可能时日不多?!”

      江缚生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带着安抚之意:“你莫要激动,先听我说。”

      柳随风却不管不顾,一把将他揽入怀中,语无伦次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还好好的!你现下就好好的!你……”话至一半,他竟已染上了哽咽之声。

      江缚生确是一个甚少玩笑之人,也因此,他说的每一句话,柳随风总是毫无理由地相信并从不质疑,故而,此番一从对方嘴里听到这消息,他便知晓……江缚生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江缚生仍由柳随风抱着,不言不语也不动,不一会儿就察觉到脖颈一处已湿透,他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听我一句劝,回去低个头认个错,与弟妹好好过日子,孩子也会再有的。”

      他顿了顿,嗓音也跟着有几分哑然:“所以,回去罢。”

      很多事情,柳随风不说,不代表江缚生便不知,例如他与冯妗婳起争执的原因,例如他对他的心对他的情……

      那一日,江缚生并未再多说什么就回了宝翰居,而柳随风独自在竹屋里呆坐了一宿,隔日便让柳亦收拾了东西,回了柳府。

      到了柳府,柳随风先是去了自家老头儿的书房里磕头下跪认了错,柳述扬了扬手,只道你对不住的另有其人,随后却也撤了柳随风的禁足思过之罚。

      从书房退了出来后,柳随风又一路回了枕剑堂,直往冯妗婳屋中奔去。院中的下人又被打发了出去做事,只留下勾玉折兰二人守在门口。

      勾玉折兰二人对视一眼,心知此番定还会闹腾,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屋内各种瓷瓶桌椅摔碎的声音。她们本料依着柳随风的性子,自家小姐与他肯定是要吵起来的,哪里料到柳随风却像换了一个人转了性子,不但不发脾气,还好言好语地低声道着歉。

      柳随风使尽浑身解数,总算是将冯妗婳劝缓和了,当晚便歇在了屋内。折兰勾玉皆掩嘴偷笑,自家小姐能与柳随风重归于好自然是极美的事儿,毕竟二人都还年轻,有孩子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隔日一早,柳随风携着冯妗婳一同去给柳述与其妻请安。柳述嘴上不说,面上却有掩不住的喜意,更别提柳夫人了,笑得是合不拢嘴了。

      “好好好!”柳夫人拉住柳随风与冯妗婳的手,将他们交叠在一起,见两人和好如初的模样,欣慰得眼泛泪光,少不得要一番说教:“你们能成亲自是有缘不说,今后可要好好的过日子了。要知晓,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不依不饶,你让我我让你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有些小吵小闹是正常,但凡事都要有个准度,伤了和气,过了便不好了。”

      柳随风二人乖顺地应下了,柳夫人便又对着冯妗婳道:“有些话儿在你过门之时虽也说过了,如今再提却是莫要嫌老婆子啰嗦。”

      冯妗婳笑靥如花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娘亲直讲便是了。”

      “好。”柳夫人含笑道:“你入了我柳家的门便是我柳家的人,今后命途如何,是荣是损皆与柳府一条线上栓着,你是个伶俐的,自然是懂的。冯柳两家是故交了,你与十九自小就相识了,直至如今,我也是一直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今后十九有何地方做得不是了做错了,你便多耐心些宽谅些……”

      “娘亲说的,婳儿都懂,娘亲便放宽心罢。”冯妗婳道。

      柳夫人终是让泪意夺眶而出,连用帕子压了压,柳述见状,假意咳了一声:“孩子还没用膳便过来请安,你絮絮叨叨这么多做什么?”

      柳夫人这才缓神来,急忙让下人上了早膳,一家子和和气气地一同用了饭。

      柳亦见状,便偷溜出府一趟,去了宝翰居,当下将一切告知了江缚生,末了还连道了几声谢。

      江缚生连连摆手,只道:“是你家少爷想开了,并非是我苦苦相劝之功。你要谢就谢你们家少爷罢。”

      他这话说得不错,那一日在桃花筑里,他说的话笼统也就十来句,而真正出言相劝的怕就只是三根手指这么多。

      不管怎么说,自家少爷能回府认错并与少夫人重归于好这事还是多亏了江公子肯出面相劝的。不然怎么江公子不去桃花筑前,自家少爷倔得跟头牛似的,江公子一出面,只小坐了一会儿,自家少爷隔日就回了柳府,认错态度还极好的?所以思来想去,柳亦还是觉得自个儿这番道谢是道对了。

      江缚生推拒不了,便只好含笑着受下了他的谢意。柳亦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柳府,恰逢主子们心情皆好,便得了几个赏钱,当下眉开眼笑。

      日子重归平静,仿佛回到了江缚生还未遇见柳随风之前,惬意而又轻松。

      即便天气渐冷,柳树胡同里的文人雅客丝毫未见减少,宝翰居的生意照旧,有时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卖出一幅书画,有时一日却能卖出个三五幅来,一幅便够宝翰居里四人吃上七八天。

      飞白拿着鸡毛掸子正打扫着柜台,留白拿着一堆瓜子堆在门口磕着,等到手里的瓜子见少,他这才拍了拍手,起身朝着飞白走去。

      飞白瞥了他一眼:“又要做什么?”

      “嘿嘿。”留白嬉笑着厚着脸皮上去,对着江缚生的方向努了努嘴:“哥哥,我怎么觉得公子又有些异常……”

      这话未完,便被飞白拿着鸡毛掸子打了下头:“公子素日太宠你,最近又让你闲了,所以你才这么有精神这么理所当然地嚼公子舌根么?”

      留白吐了吐舌头,自知理亏,可他真觉得自家公子确实又异常了。明明前几日待人待物态度温和,面容含笑,怎么这几日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冷清着一张脸不说,话语也少了。他眼珠子转了几转,猛然想起江缚生曾去找过柳随风,当下撇了撇嘴,料是这变化定与柳随风脱不开关系。

      他私下里琢磨着,又将这事说与林芍素听,哪知对方听了之后并未有所表示,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含笑道:“留白,若有一日,公子离你们而去,你当如何?”

      留白一个没反应过来:“什么离去?”

      “就是公子离开人世。”她很耐心的回答。

      他傻乎乎地问:“……公子为什么要离开人世?”

      “因为公子阳寿已尽。”

      留白当下就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鸣响,隔了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双唇道:“……我…我我我会和哥哥守着……守着宝翰居……直至直至……”

      话语未完,人已失控地蹲了下去,嚎啕大哭。

      在入冬的第七日里,江缚生再次陷入了昏迷。

  • 作者有话要说:  把情节缩了一些,然后猛然发现还有1至两章,第二世就要结束了,又是好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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