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世》林二一

57、全府入狱

　　冯妗婳出了门后便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一路直往素有“风流聚柳同”的柳树胡同而去，随行的有折兰勾玉。

　　柳树胡同两旁柳荫低垂，店铺密集，连两侧的里弄均是招牌林立放眼望去，皆是一些做文房四宝古董字画的铺子。

　　勾玉吩咐车夫在柳树胡同外停下候着，便同冯妗婳进了柳树胡同。三人走在胡同里，擦肩而过的不乏是些书生儒士，抑或文人雅客。

　　“小姐，我们来这做什么，你平素不是最烦这些书啊画的么？”折兰看着胡同里川流不息的人群，微微皱起眉，小声地嘀咕着：“这里人多，待会挤着小姐伤了小姐，回去夫人定是要一顿好罚。”

　　勾玉横了她一眼：“小姐想逛，我们便陪着小姐逛，你叽里咕噜那么多做什么？”

　　冯妗婳含笑看着她二人，并未说话。

　　再步行数步，一色黑底金字的招牌出现在三人视线中，青屋檐，宽门脸，亮店堂，广漆的雕花门窗，倒也素淡雅致。

　　冯妗婳看着招牌上的“宝翰居”三字，笑道：“既然都步行到这了便进去一趟罢。”

　　她既吩咐了，折兰勾玉便乖顺地随着她步进宝翰居。

　　三人一进居，便有人上前招呼，仔细一看，正是飞白。

　　“不知客官想要什么字画，心中可有计较？”他一边招呼着，一边让留白赶紧上茶。

　　冯妗婳却是笑道：“这位小哥不忙，我自个儿随意看看就是了。”

　　她既如此说了，飞白只得退至一旁，留白朝着他挤眉弄眼的，倒是一阵好笑。

　　转眼小半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晚，飞白正欲再上前询问时，冯妗婳已指着两幅字画道：“就要这两幅了。”

　　他连忙应下，与留白两人一同取下字画，他报了价钱，她眼也不眨地颔首，便让一旁的勾玉付了钱，折兰则抱过早已放进两幅字画的盒子。

　　三人这般就出了宝翰居。

　　她们的身影一消失在居门，留白就怪叫了一声：“果然是有钱人家，两幅字画皆价格不菲，买起来却是眼都不眨，当真大手笔！”

　　他这话一出口，便有人含笑问道：“这么个便是大手笔了？”

　　出声之人缓缓从后堂门步进，折扇轻摇，可不正是柳随风。江缚生步在身侧。

　　留白先是瞪了一眼柳随风，这才对着江缚生道：“公子，刚才进来的客人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眼也不眨地就买走了两幅字画，这两幅可都是价格不菲啊。”

　　柳随风在旁笑道：“对方出手如此大方，不是正好？”又对着江缚生道：“居里又赚进钱两了，你少不得要好好请我吃上一顿！”

　　江缚生哭笑不得：“相识这么久了竟不知你还这般馋嘴！”

　　“哈哈，容华过奖了！”他朗声大笑，又看向居外天色，见有些晚了，当下只得告辞道：“今日家中还有客人，实是不便在外多做逗留，改日再来向你讨要一顿酒菜！”

　　江缚生轻轻颔首，下一刻便见柳随风已步出了宝翰居。他含笑摇首，对对方这幅风风火火的模样倒是又好笑又好气。

　　接下来几日，没了柳随风的出现，宝翰居的生活难得地重归平静，留白心情极佳，整日哼着小曲，想来是极为满意这种状态下的宝翰居。

　　只是，宝翰居里平静了，居外却不平静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蔓延着整个江南城，从路上时有匆匆行过的捕快就可以看出江南城里的异样。

　　江缚生几次倚在门旁看着比往常要冷清几分的柳树胡同，心中少许不安，便吩咐了留白飞白二人近日少去城内转悠。

　　转眼又过了半月之久，这期间柳随风是连一次都未出现在宝翰居里，日常最烦他的留白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江缚生虽心知他家中有客，故而忙碌了些，但心中仍有几缕不安，当下便让飞白前往柳府去探上一探。

　　柳府位于地安门东大街青岩胡同，来去颇费些脚力，留白硬要跟去，飞白无奈只得随了他。

　　二人一路直往柳府而去，怎料到了青岩胡同，只见柳府大门紧闭，门外更有众多捕快把守。

　　飞白面色微微一变，当下拉住一旁的路人，仔细问了几句，那路人倒是知无不言。

　　打探到了消息的飞白当即拉起留白只往宝翰居里赶，一回居里又见小靖正在门外来回走着，一脸急色。身旁留白赶紧上前询问。

　　这番再仔细问了几句，飞白二人再也按耐不住直往江缚生的房里扑去。

　　“公子，不好了！柳府一家大小皆入狱了！”

　　彼时，林芍素正在他房中对账本，一闻见此言，当下不免惊起身子：“此话当真？你且细细说来。”

　　“具体如何我是不知，乃是路人告知。”飞白快语道：“方才小靖又来寻留白，透了些口风与他，说是柳府一家因贪污案被捕入狱了。”

　　江缚生沉稳依旧，颔首道：“你去打听，问那小靖可知道十九被关何处？”

　　“这个我知晓，柳家少爷就关在上次公子被关押的那牢房里。”留白接话道。

　　闻言，他略一沉吟，须臾才对着林芍素道：“先从账上支我百两银子。”

　　林芍素一愣，遂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江缚生这才起身，步进前堂，先是嘱咐了留白飞白二人一番，这才取过林芍素取来的银两，揣进怀中，当下便往居外走。

　　一见他的身影已然消失，飞白便喃喃自语：“……公子很少这般急色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话语太轻，留白并未听清，林芍素却是一脸出神地望着他身影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语。

　　浓重的腥臭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这气息既陌生又熟悉，狭长的牢狱甬道里江缚生微蹙眉头。

　　领路的牢头是认得他的，当初他在这牢中关押了几天，幸有牢头照拂。

　　“江公子，柳家少爷的牢房就是之前关押您的那间。”牢头微躬着身子，满脸堆满谄笑，低声道：“您有话便快些说，过会儿我再进来提醒您。”

　　江缚生淡淡颔首，反手便往他手中塞进几两银子：“麻烦牢头了。”

　　“不麻烦！不麻烦！”牢头得了银钱，自然喜得眉眼皆开，告了一声退便出了牢狱。

　　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甬道内，江缚生这才回首，一路往前行去。

　　再行几步，便可看见对头的牢房里，有一人正对着墙壁出神。

　　这人的衣领袖间多少落了些灰，发丝略显凌乱，然一身的潇洒不羁在这压抑的牢房里却是不见去得半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笑意，几步快走，直至那人牢房前。

　　许是听到声响，那人回首看来，正是柳随风。

　　一见来人是江缚生，他既喜且惊，又是拉了拉衣袖，又是整理了面容，连道：“容华怎么来了？”顿了顿，忽而想起自己正身处牢房之内，当下摇头苦笑道：“这等污秽之地，你来这做甚？”

　　“你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江缚生往前步进几步，温声道：“昔日我被关，你身为一介侍郎之子尚且不嫌污秽，前来探望。如今你这般情况，我怎能不来？”

　　“容华这话不就是说十年风水轮流转嘛！”柳随风强作笑颜，打趣道：“好了，你心意我领了，快些离去罢。”

　　江缚生摇了摇首，心中几分踌躇，只抿唇不言。

　　见此，柳随风无奈苦笑：“我知你定是有话想问我……我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不知如何说，那便不说也罢。”他宽慰道：“你只需告诉我，我要如何做。”

　　“我不需你做任何事。”柳随风摇首：“据我所知，入狱的并非只我一家。想来你也有所察觉了，此次贪污事件牵扯甚广，来势汹汹，必然是预谋已久，背后定是有人在操持着。你勿要趟入这污水之内。”

　　“你无须担忧，我……”

　　江缚生话语未完，就被他打断道：“不，容华且听我一言，我并不希望你牵扯进来。且我并非没有法子脱身……”

　　“你有法子？”

　　“不错。”柳随风强作欢颜，点头道：“只要我答允与婳儿成婚，冯相自会出面护下我一家。”

　　江缚生一愣，半响才道：“……休延之妹，冯妗婳？”

　　“正是。在入狱之前，我娘已与冯相夫人定下亲事了，只是我不愿，故而……哎，不提也罢。此番入狱，若是能得冯相相助自是有惊无险。我思来想去，唯有这法子最有力。冯相总不至于冷眼旁观女婿一家沦为罪臣之类罢？”他看着他，微微一笑，笑意比往常多了几分柔色：“我知你心中定然是怪我如何不透个口风给你，实是我不愿让你见着这么狼狈的柳家少爷。你今日若是不前来，我过几日便能出狱去找你了。”

　　闻言，江缚生还欲再言，牢头已急步而来：“江公子，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他几不可见地微蹙眉头，正要张口说话，却猛然被柳随风一把握住手：“快回去罢。我过几日就能出狱去找你了。”

　　他一怔，随后点了点头，柳随风这才松开他的手，他深看他一眼，而后跟着牢头转身离去。

　　身后，柳随风看着自己握过江缚生手的右手，笑意止不住地爬上眼角眉梢，嘴里嘀咕着：“坐次牢还能讨个便宜，妙哉妙哉！”

　　这话要是让江缚生听见了，定然也是哭笑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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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世预计是有三十章这样子，目前算是已到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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