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世》林二一

40、为何杀我

　　血液的快速流失使十九面色越发惨白，精神萎靡。心中警铃大作，他用力咬破舌尖，痛感与腥味一并冲上脑海，让他有片刻的清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非得血尽人亡！

　　他欲开口央求，失尽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无声地翕动着，竟是发不出半个音来！眼皮开始厚重，无力地垂下，神智渐渐模糊中，十九只觉得不过一瞬间罢了，他的身体与灵魂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原是这样一个通透的人儿。到底是本座对不起你了。”年瑟神情复杂，柔荑抚上十九的面容，见他缓缓陷入昏迷，轻轻一叹：“你且安心去罢，今后每逢此时，但献清酒，你泉下得知也莫要怨本座，要怪便怪你竟是这样一个身份！”

　　大量的血液长时间流失，十九的身子逐渐呈现灰白色，整个人跌坐在水晶棺旁，快速地消瘦了下去。

　　——既如此，便唤十九罢。从今之后，为桃花岛护岛之灵。

　　——我字，容华。

　　——告诉为师，你在人界可否开心？

　　——到为师这边来。

　　——这三界万物，为师给你的才是你的，为师不给的，你不能抢。

　　——你若有看上眼的只管告诉为师，为师自为你赢来。

　　浑噩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年轻白袍仙人的身影，或淡然含笑，或清高傲岸。

　　场景又猛然转换。

　　天地之间，白茫一片，素衣仙人含笑看着他，他恭恭敬敬地磕头道：“从此之后，十九生为您生，死亦为您死！”

　　——生为师生，死为师死！

　　十九强撑起眼皮，入眼的便是年瑟溢满怜悯的双眸。

　　“杀了她。”

　　耳边蓦然响起一道尖锐之声，这声音犹如参差不齐的刀锋互磨，刺耳非常。十九心中一激灵，是他！这个声音他不会记错，就是之前出现在藏袖阁外的那个诡异怪声！

　　然，未等他多想，怪声再次响起：“杀了她。”

　　轻柔的话语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与坚决，犹如催眠的咒语渐渐模糊了十九的神智。

　　不！不可以——

　　心中尚存的一丝理智不断地提醒着他，然耳边那幽冷尖锐的声音却不断重复。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

　　意识恍惚间，眼前幻影重重，均是杀戮与血腥，理智最终崩溃，十九眼神涣散地点点头，呆滞地抬眸看向年瑟，视线在对方的美眸后，双眼霍然睁大，一股浓重的杀意自其心中升腾而起，犹如实质一般自眸底迸出，锐利甚过剑锋。

　　——杀了她！！！

　　年瑟刚发现十九的不对劲，对方已冲破她的禁制，翻身跃起。她原以为他会趁机逃去，却未料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水晶棺旁，冷冷地盯着她看。

　　她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突然掐咒凝起一把雪剑，直直往她刺去。柔荑挽起手花，她立即撑起一道光幕，企图挡下对方的攻击。

　　光幕与剑锋只一个短暂的接触，便立即破碎，年瑟脚步不由一阵后退，她这才睁眼看向十九，眼神之中更是带着一丝惊骇。她是最清楚光幕的防御有多强的，没想到自己竟小看了他！

　　“你是何人？”

　　十指指尖泛着微微的疼痛，年瑟心中震撼不已，戒备的眼神紧紧的锁定着十九。对方不过是个五千多年道行的灵精，自己却是已有满七万年仙基的仙人，怎会接不下眼前这少年的一击？年瑟不由地怀疑起他的身份。

　　“我是何人？”十九冷然一笑：“你欲杀我，现下又问我是何人，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氛围越发凝重。

　　对方纹丝不动的身子与冷然幽锐的模样让年瑟心中忽生几分恐惧，她凝眸锁定十九，下一刻，错愕万分。十九身上居然弥漫着一股厚重的杀气，而那股杀气竟凌厉到让她几近窒息！

　　眼前之人是他又非他！

　　年瑟一反应过来，当下便想施法逃离，可一念及水晶棺内安然入睡之人，她一咬牙，招来林中百花花瓣，瞬间便形成利箭千把。心念一动，利箭带着凛然之势朝十九射去。

　　十九双手一招，无数飞雪在顷刻之间亦化作千把利箭，飞向半空，接下了花箭的攻击。

　　年瑟心中原本的震撼再一次升华，对方越发锐利的眼神，竟使得她头皮发麻，暗道只怕此次胜算渺然。

　　十九冷冷地盯着她，唇边噙着一抹嗜血的笑意：“说，你为何杀我？”

　　“杀你又如何？”

　　平复下自己心中的惊惧震撼，年瑟神情冰冷，再不掩心中杀意。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目的已然暴露，且她也出手，那便再无退缩余地。此番对决，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决定全力一搏后，年瑟驭起全身魂力，林中无数花瓣飞快聚集而起，缓缓形成一颗巨大的花球，球中蕴含的能量使得四周刮起一阵凛冽寒风。

　　十九冷哼一声，挥手召回浮于空中的飞雪，飞雪缓缓化作利剑一把。他执着雪剑，猝然朝着年瑟迎面刺去。

　　看着奔杀而来的十九，一股不祥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年瑟心头。她一咬银牙，释放了手中的能量花球。

　　“砰——”

　　剑锋与能量花球冲撞在一起，炸开的狂暴的力量迫使年瑟后退数步。她惨白着面色看着面前翻飞的无数花瓣与飞雪，微微勾起红唇。然，就在她以为她赢定了之时，一道清冷剑光携着惊人气势，滔天杀意，没有丝毫偏差地瞬间刺入她的腹部。

　　“噗——”一口精血直接从年瑟的口中喷出，整个人倒飞出去，直至撞上一棵桦树方才停下，身影立即呈现透明化。

　　望着倒在地上神色大惊的年瑟，十九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说，为何杀我？”

　　年瑟苍白着面色，不答。

　　“说，为何杀我？”

　　十九手执雪剑，步伐稳健地上前，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质问的声音带着一缕不加掩饰的杀意。

　　“技不如人，本座无话可说，要杀便杀罢。”

　　不过几个简简单单的交锋，年瑟却已深知自己绝然不是眼前这名绯衣少年的对手，至少，她方才全力发出的一击根本就伤害不到对方一分半毫，那她还能够做什么？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然，下一刻，她心中却升起一抹希望，那隐隐接近的感应让她心下一安，遂，扬眉道：“要杀便杀，否则一旦本座得势，你必死无疑！”

　　十九微蹙眉头，显然不明白此时此刻她还哪来的硬气。

　　“你莫要以为我不敢动手。”十九冷冷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

　　语毕，没有丝毫的迟疑，一刀刺入年瑟胸口。

　　“芳主——”

　　“不！！！”

　　“住手——”

　　数道惊叫声猛然响起，此起彼伏。数十名彩衣女子自空中急速落下，十九急忙后退几步，彩衣女子们便一半向着年瑟簇拥而去去，一半执着法器冷然对着十九。

　　“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敢在百花林里刺杀芳主！”一名白衣女子怒目而视，陡然运起法器，大声喝道：“姐妹们，随我将他一并拿下再说！”

　　语毕，数名女子各执法器，齐齐向十九攻来。

　　“还迟疑做甚？杀了她们。”

　　又是这道声音。十九神情微微恍惚，面上闪现一抹挣扎，又闻得怪声道：“你不杀她们，她们便杀你。”

　　“你若是死了，日后便见不着你师父了。”

　　“你便要见不着你师父了。”

　　“便要见不着了。”

　　——杀！！！

　　……

　　锐利的眼神逐渐变得轻柔，十九满脸的杀气亦逐渐消散，然，一见眼前场景，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是怎么了？

　　入目尽是满地的鲜血，空中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挥之不去，数十名彩衣女子毫无生气地倒在或地上，或池里，或玉台。周围的树木均被拦腰截断，残败的花瓣落了一地。

　　“怎怎么会……”

　　他眼尖地发现花仙年瑟透明的身影同样面色死灰地倒在玉台之上，胸口之处溢满大片血液，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脚步不小心踩在花瓣上，破碎的汁液和泥泞的黑纠缠着染上了他的靴子。他低头一看，才发觉他的白靴不知何时已被鲜血浸透，又后知后觉地看到手中正滴着血的利剑，他心中大惊，下意识将利剑抛出，利剑呈弧线落在数丈远外，化作一地的红梅白雪。

　　这是怎么回事？十九惊慌失措之中，下意识不愿多想，转身御风便要逃离，然，下一刻，一道淡紫身影却闯入他的眼眸。

　　来人一袭华丽淡紫柔缎，领袖口皆镶绣有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一头暗红长发未绾未系地随意披散在身后，只静静地伫立在那便勾画出了华贵不羁。

　　竟是枕石仙君晏殊回！

　　一见这人，十九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对方便跟着前进一步。

　　晏殊回将手中的酒壶扔至一旁，微微皱起那双细长舒扬的眉，一双含了六七分醉意的凤眼紧盯着十九，熠熠生光，直是要把人吸进去。

　　“本座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临渊那家伙的座下弟子罢？”

　　十九心中大跳，脱口道：“仙君认错人了。”说着，又往后退了一步。

　　“不，本座不会认错的，本座怎么可能认错？”他边大笑边晃着身子朝他走近：“是你对不对？是你对不对？”

　　对方的神情有些疯癫，又思及百花林内已然死去的众花仙，十九心中惧急交加，摇首道：“仙君，您又醉了。”

　　“本座没醉！”

　　不想晏殊回长臂一捞，将他揽入怀中，用薄唇不时地蹭着他的发，语气又喜又哀：“小君儿，是你对不对？你回来了对不对？你始终不忍丢我一人对不对？”

　　十九突然被他一抱，心中已是大骇，又见他姿态如此亲昵，连挣扎地推着他：“仙君，您认错人了，我不是……”话语未完，他脑中猛然一激灵，无意识地脱口道：“耀君……”

　　一闻见此名，晏殊回的双臂越发地收紧，直将怀中人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无比满足地轻吁一口气：“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十九心下心思几番急转，正欲开口，猛然发现对方已俯下身子，两片薄唇竟封住了他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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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唔，明天就开学了，所以开学之后就不能日更了。（估计要开始掉收了。Orz）。
然后呢，再有5章左右，第一世就正式结束啦，然后就是进入第二世了。
作者君会在这几天日更完第一世，第二世再开始隔日更。
QAQ。亲们，不要弃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