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世》林二一

2、养收未名

　　茫茫海上，高地突起，自成一岛。小岛上空，愁云惨淡，小岛四周，乌气缠绕。

　　离岛百米，便可知此岛乃是常年笼罩在袅袅烟雾之中，方才有此浓厚雾气。

　　此岛名为未名岛。

　　一素衣仙人自远方上空缓缓行来，脚下七彩祥云，乘风而来，飘逸出尘。

　　眨眼功夫，仙人已至，小岛四周烟迷雾绕，偶有风声呜咽，似无数冤魂野鬼哭号。见此，他不禁轻蹙眉宇，微一查看，小岛周围藏有许多漩涡，或大或小，海上生灵皆不敢靠近岛内百米。凝眸探入岛内，能见度甚低。若是凡人，目之所及，顶多四五丈。

　　泥土淤黑，石物白惨，草树枯黄萎败，整座小岛毫无生气，尽是诡异凄迷。

　　素衣仙人静立祥云之上，右手伸出，掌心一摊，凭空多出一只青花瓷瓶，正是净息瓶。

　　来人便是临渊上仙。

　　但见他玉手一扬，净息瓶凌空而起，飞至小岛上空，瓶身浮空，头上底下，一阵气流冲出，小岛上空的愁云竟在屏息之间尽收瓶内。

　　食指微动，净息瓶凌空翻身，底上口下，他轻启薄唇，净息瓶内蓦然涌出一道洪流，水流化雨而降。大雨倾盆而来，百丈为围，傍佗汹涌，浓厚乌雾遇之，竟稍显淡薄，漩涡更有退去之势。不消半响，烟雾淡去，漩涡消退。而后，瓶身自绕了七七四十九圈才飞回他手中。

　　面前景象豁然开朗，整座小岛完整地呈现在素衣仙人眼下。

　　临渊上仙广袖一挥，阳光普照，岛上枯黄萎败的草丛树叶尽数消去，只留光秃秃的山峰奇石，一阵清风吹过，整座小岛霍然扬起生机，仙人自袖中移出数株桃花树，植于岛上，见岛上逐步转好，又布下结界，以助此岛凝聚天地灵气，这才安心驾云远去。

　　原以为有西天仙器净息瓶，再加上自上三岛蓬莱仙岛上所移植而来的数株桃花仙树，这未名岛算是养收成了。不曾料到那数株桃花仙树至发芽之日起，便以吸收蓬莱岛上的充盈灵气为生养，一下子被白锦上仙移植到未名岛这小岛之上竟有些萎败。

　　待临渊上仙归还了净息瓶，又与剑临玄仙虚聊几句后，回到未名岛，一见众树生气黯然，不免动气。说是动气，他已然尊为九仙之首，早已断绝七情六欲，无喜无悲，更何来动气之说。只是这世间万物，适者生存，反之淘汰，虽花草植物有灵，但也不容如此娇贵。他广袖一挥，数株桃花仙树花树分离开来，花朵分瓣，遍洒未名岛，树木则直接飞上擎山峰顶，筑为木屋。

　　他负手而立，薄唇微动，不过眨眼，一名彩衣女子乘风疾驰而来。

　　来人容貌绝丽，秀雅绝伦，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身形婀娜，多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来人对着临渊上仙盈盈行了一礼，温声道：“花仙年瑟见过上君。”声音柔和清脆，动听之极。

　　临渊上仙淡淡颔首，嘴角含笑：“你来了。”

　　她似水美眸一扫，瞧见遍岛桃花瓣，抿嘴一笑：“上君这是做的哪出？好好的桃花仙树，怎的就剩如今这些了？”

　　素衣仙人惯了她的打趣，将原由说与她听，末了，道：“世间万物本就适者生存。”

　　他素不喜娇贵之物，她也是知晓的，便笑道：“上君将蓬莱岛上的桃花树移植别处仙山灵岛原是行得通的。只是未名岛刚被养收，岛上灵气到底不足，更比不上蓬莱岛来得充裕。也无怪于它们生气渐薄了。”

　　这些他也是知晓，否则也不会唤她前来了。

　　年瑟巧笑倩兮：“待我撒些桃花种子，百年之后便可树成。到时这未名照样桃花遍岛！”

　　“也好。”

　　闻言，她腾空而起，至于小岛上空，长袖一出，凌空而舞。

　　云上女子，华衣清颜，青丝墨染，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衣袂飘飘，无数花种自她袖中轻轻翻飞遍撒天地之间，隐约花香传来，沁人肺腑。

　　一舞完毕，华衣仙子缓缓降下，足尖一点，优雅着地。

　　临渊上仙举目望去，果见小岛之内，遍地皆是桃花种子，那些种子一沾土，便钻地而进，眨眼不见。

　　他微微眯眼：“甚好。”

　　年瑟红唇扬起，嫣然一笑，柔美万分，见临渊上仙静默而立，也不言语，只亭亭立于一旁。

　　良久，方才听见临渊上仙道：“可还在寻千嬅心？”

　　年瑟紧抿双唇，面上浮现大片的黯然，神色悲凉，哀痛欲绝，颇有铺天盖地之势，偏偏这一片灰然之中又涌现一股希翼盼望。

　　一声似叹非叹随风消逝。

　　二人又静默半响，年瑟起身告辞，见年轻仙人颔首，便乘风离去。

　　目送百花仙子离去，临渊上仙转身，正欲飞上了擎山峰顶，却蓦然发现不远处的奇石之上落有一朵桃花，这花开得极好，但却极小，若不仔细观看，还真无法发现。但若细看，这花共有十九花瓣，且片片分明，似血花色，甚是鲜艳动人。仙人方才一挥带有不少法力，这才使桃树分离，桃花分瓣，如今瞧见花瓣完整的桃花，不免有些讶异。

　　下一刻，他微扬薄唇，似笑非笑：“也罢，天意如此，到底是你的造化。”

　　语毕，袖袍一甩，驾云直上擎山峰顶。

　　桃花花瓣随风微微颤动。

　　未名岛上有三山，擎山最高，朦山次之，垂山最末。

　　擎山峰顶是一块平地，方才飞上来的桃树干，已自动筑为一座桃木楼，桃楼分两层，颇具规模，带有一股清新桃香。

　　临渊上仙素来对身外之物无所要求，对此也不觉简陋，干净整洁便可。未名岛刚养收，虽是与井岚岛听涛岛二岛并为下三岛，但终究已为仙岛。为助未名岛尽快汇集凝聚灵气，与其他两岛一同脱离尘世，尽早归位，年轻的仙人决定在此岛暂居而下。

　　道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日升月落，星移斗转。不过眨眼功夫，天上已是百日，地下百年。

　　花仙年瑟当年撒下的桃花仙种，如今颗颗长成桃花仙树，桃林一去数十里，枝桠错综，蓊蓊郁郁，绵延其处。桃花芬芳，缀满枝头，密密匝匝，烂漫妖治，清香四溢。

　　桃花灼灼，正值妖娆。

　　未名岛这百年来在年轻仙人的照料下，灵气逐渐汇集，凝聚于一岛。岛上生机昂扬，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蓬蓬勃勃。繁花美仑，彩蝶翩舞，鸟鸣声脆。许是知晓未名岛上灵气充盈，渐有生灵靠近，不少奇珍异兽纷纷而至，在岛上长栖居下。

　　在岛上住下一些时候的灵兽皆知晓岛内擎山峰顶居有一名仙人，那名仙人拥有绝决容颜，无边法力，身份超然，虽性情温和，但生性淡薄，不喜喧哗，它们便也不去打扰，只在百米之外奔跑窜动，嬉玩打闹。擎山之地，宁静闲和。

　　这一日，灵兽们七七八八趴在岛边靠水处歇息，昏昏欲睡。不知为何，突然之间皆抬头望向天边。须臾功夫，只见一名仙童驾云而来。灵兽齐齐站起身来，那汹汹气势倒把来人吓了一吓。

　　微风轻起，落花如雨，扬扬纷纷，飘飘洒洒，入眼皆是花。这风一过，灵兽们散了开来，重新趴在水边，或摇头晃脑，或闭眼酣睡。

　　仙童缓缓而至，正是丹青。

　　丹青驾云直往擎山而去。刚至擎山，便见一名素衣仙人负手傲立于峰顶崖上，居高临下，目光平静，遍观未名。山顶上的春风略有些猛烈，吹得他三千青丝飘舞，一身衣袂猎猎作响，飘逸出尘，遗世独立。

　　丹青微整衣襟，开口道：“禀师父，下月初三乃天后娘娘寿辰，届时将于昆仑山瑶池仙境举行蟠桃盛会，众仙皆受邀前去，今儿个也有仙使送来请柬。弟子这番前来，除了告知师父，并送上请柬，便是想请示师父，礼单该如何安排。”

　　阴历三月初三，是为天后诞辰。这一日，天后将会在瑶池大开盛会，以蟠桃为主食，宴请诸路神仙，众仙也将受邀赴宴作为了一种荣耀和身份的象征，赶来为天后祝寿。故称为蟠桃盛会。

　　临渊上仙闻言，略做思索，须臾道：“这事为师自有主张。”

　　丹青道是。

　　这会儿得空，他开始打量起未名，桃花遍岛，灵气充盈，异兽集聚，不曾想这未名岛竟会变成如今美景仙境。而身后，木屋两层，洁简干净，自有一股出尘之感。

　　“师父，师父一人居于未名岛上，恐有不便之处，不妨让弟子留下，也好有个照应。”

　　临渊上仙扬唇一笑，这笑极淡极轻，荡虚飘渺，霎那风华，惊艳绝世。

　　“巴巴地跑来这儿便是为了这事罢。”语气肯定。

　　水灵的小脸上浮起一抹讪然，只笑不语。

　　“你若是随我暂居于此，长梵何人看管？”

　　“不有泽么？”长梵仙山有一守山神兽，名泽，状似玄鸟，鸣似凤。能抟逐兽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

　　“它自有职责所在。”

　　丹青并未接话，小嘴翻动，不知独自嘀咕什么，而后，略使性子道：“弟子谨遵师命，这便回长梵去。”

　　语毕，仍是恭谨地行了一礼，这才驾云离去。

　　临渊上仙举目遥望，嘴角仍是勾着一抹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