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世》林二一

14、二下凡尘

　　桃花岛日益生气，岛上异兽珍兽无数，桃林更是烂漫繁华。

　　自从人界回岛，十九便腻在朦山峰顶，原先与亦瑶下凡是打算开个眼界见识凡尘繁华，没想到连凡人居住的城池都没进去就回了仙界，多少没出息。好在岛上众兽并不知晓这事，若是让它们知道了，定被笑话的。

　　临渊上仙自前些日子教授了他飞雪之术后便离开桃花岛了，回了碧霄清微境处理琼华宫积攒已久的事务，想来近些日子是不会回岛的。十九闲暇之时便是上桃花深林打扫打扫自家师父平日摆放在那的棋盘，生怕落了尘。原是想上擎山峰顶桃楼瞧一瞧的，但左右寻思了下，还是作了罢。

　　日子就是在这样的毫无波澜中度过。

　　原以为依亦瑶那家伙的性子不隔几日便又会上桃花岛折腾一番，不想这一回却是过了整整十日才再次出现在十九面前。

　　十九不免感叹一句：“真是难得！”

　　“别提了，本公主可是被禁了整整十日的足！憋死我了都！”她鼓着双颊，一脸的忿忿不平，又盯着他：“你到底答不答应？”

　　闻她所言，他才知晓后来那两名界点守卫不知道怎么找的竟一路寻到了东海龙宫，欲擒下亦瑶。这界点守卫的仙职说大也不大，只是个守大门的天兵罢了，说小也不小，他们均隶属丹霄监制境，被派遣到人界监察法规乃家常便饭，但凡下了人界的仙家都是在其监察范围内，便是行个小小法术亦瞒不过他们。故而这仙界里的仙家多多少少会与监制境的人员交好，便是希望自个儿不小心犯了法规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见这二人，东海龙君当下觉得不妙，细问之下才知晓原是自家爱女偷取他的通行令私自下凡，更甚在人界施法伤人。这两宗事堆一起那是一件不小的罪名，因此两人这番前来便是要擒下亦瑶的。东海龙君顿时头痛万分，换做伶俐一些的天兵，得知犯事之人乃是东海三公主早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前来的这两名守卫一向固执，好在后来东海龙君不知送了何礼又作了会将亦瑶禁足一月之久的承诺等等这才送走两位守卫。

　　两位界点守卫一走，东海龙君便唤来人，当下真对亦瑶下了一个月的禁足令。但又哪真舍得爱女禁足，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亦瑶就是趁此跑出东海龙宫，一路往桃花岛来，来了亦没闲着，开口便是再邀十九二下凡尘。

　　这回十九哪肯，他如今算是摸清了眼前这位东海三公主的性子了，生怕再次下凡又遇上何事不平，她便要出手相救或是忍不了气。

　　亦瑶也是瞧出了他的心思，当下郑重隆重严重严肃地作了保证，外加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用眼神进行无声的讨好与乞求。

　　到这份上了，他不应也不是了，轻叹一声：“那你这回凡事都要听我，莫要在遇事冲动了！”

　　“嗯嗯嗯！我以东海三公主的人品保证！”

　　东海三公主的人品？算了罢。但见她使劲点头的模样，十九咽下本到嘴边的话语。

　　就这样，二人再次以先前的法子瞒过天兵，偷出仙界，二下凡尘。只是这次亦瑶偷取的通行令不再是东海龙王的，而是东海太子的。

　　二人这回降落的地点是一处孤庙，不偏不倚正在人界皇帝所居的京都内。

　　亦瑶看着十九惊艳的眉宇，瞪了瞪他：“快换了妆容！”私下又不满嘀咕：“作什么比女子还貌美？”

　　十九未听见她话语，虽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却也换了装束掩了容颜，清光闪过，俨然一副农家男童模样，末了见她怔怔地看着，不由笑道：“怎么了？”

　　蓦然展现的笑容点亮了他如今那副平凡无奇的容貌，瞧他虽衣衫破旧，眉目却仍清秀，浑身愣是干干净净的，看着自个儿的双眸揽尽天下风华，亦瑶不由捂住胸口，半响才低声道：“这里有些怪。”

　　他听不清：“什么？”

　　“没事！”亦瑶摇了摇头，遂深吸一口气，对着他嫣然一笑：“好了好了！开始我们的人界冒险之旅！”

　　“你不换个装扮？”

　　“不用不用，装扮是其次，冒险才重要！”

　　“……”那他为什么要换？

　　二人略一停留便出了孤庙，顺着街道一路走着，走了好长一会儿，不由得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初下凡尘之时，虽未入得京都，但远远一望城门便能感受其内的朝气澎湃繁荣昌盛，如今进了京都了，感觉却是大不相同了。

　　二人自孤庙出来，一路走至现今，街道上凡人无不是脚步急促行色匆匆，一副不欲与旁人多说的模样。

　　亦瑶想找一人询问都颇有难度，不由用胳膊肘戳了戳十九：“诶，饫镌趺戳耍俊

　　十九皱着双眉：“你我先找个地方歇下脚再说！”

　　“也好！便找一处茶楼罢？”

　　“嗯。”

　　二人又行了半响，终于找到一处茶楼，便进了楼要了座，亦瑶向小二点了盏茶与一两盘小点心。

　　“快尝尝！我经常听太子哥哥说起人界茶点甚是不错，如今一尝确实爽口！”她嘴里塞着千层糕，手里拈着翠花饼，口齿不清地道：“诶？你说这京都是不是发生事了？否则怎会这般冷清？”

　　他二人下凡本就是来开个眼界的，如今遇见这场面，十九深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你还有你太子哥哥时而跟你提起人界，我却是偶尔从岛上众兽口中得知一些，不比你知晓得多。你且来分析分析。”

　　这话说的亦瑶无比受用，不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依我看，这人界京都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他赞同地颔首：“这点我也察觉了，只是不知是何事竟引起这般变化？”

　　“这……”她咽下口中糕点，面色略显尴尬，他所问的正是她不解的，于是便呐呐地不知如何作答。

　　却是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噗哧”声，显是有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亦瑶一下子就恼火了，瞪着水汪汪大眼循声望去，视线所及乃是一名英挺不凡的褐衫男子。

　　这男子约摸弱冠之年，黄发碧眼，浓眉挺鼻，五官轮廓分明，身高近七尺，肤色偏黑，身着一袭绣银纹的褐色锦致长衫，腰间佩玉。初看只觉得这人浑身贵气，桀骜不驯，但仔细一观，此人举手投足间却难得地透着一股宽厚淳朴之气。

　　男子一看亦瑶瞪着他，蓦然涨红了脸，虽他肤色偏黑，脸颊上的两个红晕却异常明显。

　　“你笑什么？”

　　他以手成拳，略咳了几声：“没有，我没笑什么。”

　　亦瑶又是柳眉一竖，指着他，娇喝道：“本公主都听见了，还说没笑！”

　　十九一把打下她的手，神色微恼：“你莫不是忘了下凡前你答允了我何事？”

　　“哎哟，我没忘啦，我没冲动没惹事！”她小声回道：“这人与我们同是仙界中人啦！”

　　“你怎么知晓？”

　　“哎！我怎么不知道了？他是北海太子北池，说起来与我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长我二千年。”说着，又对着北池撇了撇嘴：“呆子，你过来！”

　　北池便真的走了过来，涨红着脸：“瑶瑶。”

　　听他这称呼，十九已知二人情分定然不浅，抿了抿唇，续等亦瑶下文。

　　“你方才笑我……”

　　亦瑶话语未完，北池已结巴解释：“没没没有！”

　　她不由得又瞪他几眼：“行了，我又没打算跟你算账！本公主不是小气之人！不过，你且说说，你为何在此，又是否知晓这京都之事？”

　　闻言，北池暗松一口气，道：“我是奉父命下凡的，至于何事，我实是无法相告。不过这京都之变倒是略知一二。”

　　“那你快说，这么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十九此时算是明了了，原以为亦瑶只会凶他，不想是对每人都是这般态度，这下心里平衡了不少。

　　北池被她这一喝，果然又结巴了：“我我我……你我所在的这这这这凡尘现是宁国洪武三十七年，洪武三十年宁国皇帝寿命已尽，驾崩之时却无留下遗诏，按理说虽无遗诏，但当今皇帝，就是那时的太子沈砚已是储君人选，自然登基为帝。谁知，二皇子沈墨竟公然造反，势要夺下皇位，宁国便陷进长达七年的内乱之中。两位皇子相争，三皇子沈钰中立并退出皇位争夺之战。这当今皇帝说来也有几分本事，早年听闻还是痴傻之人，后被董太傅寻来神医治好了病，从此便在三位皇子中崭露头角，渐渐得了先帝赏识，封为太子。皇位争夺战中，此人手段狠辣，处事果决，将三皇子拉入一派不说，还将二皇子一党铲除了，并顺利登基。”

　　亦瑶瞥了他一眼：“你说的这些又与这京都之怪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的。”北池轻叹一声：“这宁国好不容易止了内战，该是修生养息的时候，百姓亦是期盼新皇的登基能为国家带来繁荣。不曾想，这新皇刚登基一个月就兴建行宫数座，并挥军北上征伐，为了满足他的欲望，与军队造成的日益增长的巨额支出，便转嫁至百姓头上，不断加重赋税，以致民不聊生。这也就罢了，偏偏还在民间大肆采选童男童女，不论资质如何，只要还是童子便不放过。这不，才刚刚挑选了两批入宫，又来采选下一批了，搞得民间现在是家家户户惶恐不安，不但禁了自家孩子的足，连带着大人都不敢出门了。因此，就成了你二人所见的这般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