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长生剑》小蔷薇骑士

2、叶英

　　“起来，地上冷。”

　　长生讷讷的伸手抓住那只白净，手指骨节处却布满了茧的手掌，站起身。

　　这样的情形实在令人怀念……师父陪着喂招的时候，长生每每力竭摔倒，她总会伸出手搀扶他。然而，这样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想到这里，长生的眼圈又红了，视线一模糊眼泪又要往下掉。

　　幽幽的兰花香扑面而来，明黄色的布料遮住了他的眼睛，有人在替他擦拭眼泪。紧接着，身体凌空而起，定睛看时自己竟被抱在了叶英的怀里。

　　“走了。”

　　话音未落，男人的身形便动了。长生只觉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皆变得模模糊糊宛若幻象，待要开口问话，声音却被尖锐的风声所吞没。

　　落地之时，周围已是极其陌生的景象。

　　生锈的巨剑，无数泛着暗黑色泽的巨大剑身扎入地下，期间更有不少碗口粗的铁链缠绕着，从山谷的谷口一直向深处延伸。放眼望去，巨剑林立，宛若两大片怪异的剑阵。

　　“人有生老病死，剑亦有，”觉察到长生的困惑，叶英缓缓道，“这就是剑冢。”

　　师父闲暇之时，曾多次提起过她的父亲——前代庄主叶孟秋是个剑痴，他将自己一生所铸有型之剑均埋于剑冢。因此，长生对剑冢的名字并不陌生。只是想象中，剑冢外应该有的也只不过是些山石土木，并未想到入口处竟有这样怪异的情景。

　　长生暗暗吃惊。

　　叶英沉默着继续抱着他径直往深处走。

　　穿过幽深的谷口，天光从头顶斜斜的投射下来，谷中心，一柄奇大的重剑插在了地上，就如长出的一般，黑色的锁链紧紧的缠绕在剑身上，剑身也泛着黝黑的色泽——与其说是生锈所致，倒不如说是浑然天成的玄铁所制成的。

　　小长生看得目瞪口呆，藏剑山庄铸剑的技术是十分了得的，可要打造这样一柄奇怪的重剑这得花长的时间？还有，曾经用过它的主人又会是谁？

　　不等胡思乱想的长生看够，眼前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他们二人已经进了剑冢。

　　黑暗之中，只有水滴的声音持续着，此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才呈现出了一片幽蓝色的光亮。叶长生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冢中的光线。

　　简陋的石屋顶部，中心数根黑色的铁链缠绕着一把看似很寻常的重剑，剑身泛着森冷的蓝色，在屋顶镂空的部分投射进几缕天光照耀下，似有缕缕白色剑气扩散着。

　　“可以说实话了。”叶英将他放在了地上，冷冷的开口道。

　　“实话？”长生不解地重复道。

　　“说谎，”叶英的语气很平静，他抬手掂起了长生的脸，“你说谎。”

　　“我没有！”长生争辩道，但是捏着他下颚的手指注入了内力，越捏越用力，似乎随时都会把他的骨头捏成碎片。

　　“说谎。”叶英并没有打算收手，继续用着力。

　　顿时撕裂一般的疼痛让长生眼眶变得一阵灼热，眼泪就这样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

　　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沾湿了手指的叶英似乎吃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手有些重了，于是他松了手，任由疼得直抽泣的长生跌坐在地上。

　　想不明白，一直疼爱有加的小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不辞而别？叶长生一定知道缘由的。

　　叶英坚信，一直与小妹朝夕相处的叶长生，一定知道，可是殿上他却不愿意开口。所以他才把本该交给叶无心的叶长生带到了自己闭关修炼的地方。

　　“她为什么走？”叶英问。

　　“不知道，”长生摇了摇头，“先前师父带我到湖边，就自己上了小船，她说她要离开一段时间，让我乖乖在山庄中等她。可是我不愿意，于是师父就点了我的穴道，半个时辰以后我去喊人带我去找师父，可是没有相信我的话，于是我就自己跳入了湖中，想去追她……”

　　“说谎。”小妹绝对不是这样莫名其妙就会私自出庄的人。她那副虚弱的身体若离开了山庄，还能支撑多久？不，一定要从这个孩子嘴里问出实情，至少要知道小妹究竟想去哪……否则……小妹可能会死。好不容易请了天下第一神医，才救下来的小妹为什么要离开藏剑？难道他这个做大哥的对她照顾的还不够好吗？

　　“她去哪？”叶英揪着了长生的衣襟，硬是让他站起身，“说实话，不然……”

　　话音未落，长生只觉得尖锐的疼痛钻进了身体，敲击着身体的各处，麻痹的四肢想动也动不了，只有眼泪不住的流着。

　　“师父说……师父说她不喜欢这里……所以……她要走！”本来和师父约定好，绝对不可以对她以外的人说这样实话，可是长生再也无法忍受流窜在体内的剧烈疼痛。

　　“不可能。”冷冷的否定着长生的话，叶英松开了手，于是长生又重重的跌回了地上。

　　不可能……小妹就算不喜欢藏剑，可是，这里有最疼她的哥哥们啊！她难道忍心连希望她能平安无事活着的的哥哥也要丢弃吗？叶英坚定着自己的想法。

　　——师父一直在偷偷的落泪，长生是知道的。

　　有时候她会故作坚强，逗他开心，可是很多时候，她都会背对着他沉默不语。三阴逆脉让他们二人不得不整日足不出户，能看的只有藏剑山庄，那一片灰白色的天空。就算隔月金针渡劫的时候，长生也从未见过眼前的大庄主，尽管师父说过，疼爱她的哥哥叶英为了替她治病，曾星夜赶往长安去请名医。但之后呢……之后师父就像被人遗忘的人，待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就连她最疼爱的弟子，也无法走入她日渐冰凉的心。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就算衣食无忧又有什么好？

　　“你……你不配当师父的哥哥，”长生咬了咬牙，大声道，“如果不是你将师父囚禁在山庄内，她也不会扔下我！如果不是你……师父，师父根本就不会那么伤心！”

　　“你胡说。”叶英打断了他的话，平和的话音里却多了一丝颤抖。

　　轰隆。

　　长生背后的墙壁发出了崩裂的声音。一股看不见的剑气，齐齐的将凹凸不平的表面削去了一大块。若这股剑气削到的是长生，那就必死无疑了。长生看了地上的碎石，惊出一身冷汗。

　　“小妹身体虚弱，可是我没有不管她！”

　　长生只觉得耳侧一凉，一阵劲风掠过，又一大块岩石被无形的剑削了下来。

　　虽然这幽暗的洞中，看不清楚叶英的表情，但长生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也许至今叶英还是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阻拦师父，才让师父离开了藏剑山庄的罢，就算辩解，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可是，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把郁郁寡欢的师父常年禁锢在山庄里，他又怎么会失去那个漂亮温柔的师父！所以……这个人是不可以原谅的！

　　“你不配当师父的哥哥！”有意激怒叶英一般，长生大声道，“真正害了我师父的人就是你！”

　　“住口。”面对着他的叶英连衣袖也没有动，唯有他握紧的拳头颤抖了起来。

　　看不见的剑气迎面袭来，长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