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84、李青的矛盾

　　送走了萧宁宝与施易之后，施叶仍是有些不踏实，吩咐了苏琮小心安排人手留意京中的情况以及母亲被冤枉的线索，然后又吩咐了展越暗中跟着她们直至出城，才稍稍放下心来。
　　忙完这一切后，施叶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叫桑结起床，谁知她早已醒了，正对着一面镜子不停地摆弄着。一见施叶进了屋，扭头扯了扯自己的脸：“这脸好看吗？”
　　施叶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张美艳白皙但却陌生的脸，吞了吞口水，结巴道：“你、你这又是玩得哪一出呀？”
　　桑结朝着施叶抛了一个媚眼，微微一笑：“我也不能一天到晚都裹着布、蒙着脸，那样太惹人注意了。可是除了你，我又不想给别人瞧见我的真面目。”
　　施叶想了想，点点头：“嗯，说的也是。可是这张脸……”施叶咂了咂嘴，没好意思说下去，只是上下打量了下桑结白皙的脸与黝黑的颈部与手。
　　桑结嘟着嘴，霎时从一朵绽放的花朵蔫成了一片枯叶：“讨厌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胖，明明每天都饿得头昏眼花的，结果还是一身的脂肪，看来武功再好，也还是改变不了身材呀，哎。”桑结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了样东西。施叶看得分明，薄薄的一张皮似的东西。
　　“只好换这张了。”桑结极不情愿地从脸上撕下了一层弹性极佳的面皮，接着又对着镜子重新贴了一张上去。
　　施叶大步走了过去，目瞪口呆地看着桑结在她的面前又变了一张新面孔！
　　“这个虽然丑了点、黑了点，不过好在大众，往人群里一躲，应该没人会注意到我。”桑结朝着镜子里的施叶，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施叶与桑结在镜子中对视了片刻，施叶忽然心念一动，神情变得有些哀伤，低声问道：“一直没有问过你……当时，你是怎么过来这个世界的？”
　　桑结神色平淡，连语气也是同样的不在乎：“被一个欠阉的姑父非礼了，告诉我爸妈，他们都不相信，我一气之下就摔门跑了，我妈追出来，我跟她又吵了几句，结果……”桑结皱了皱眉，将镜子给扣倒在桌上，才淡淡说道，“就被车撞了，然后就来到这儿了。”
　　桑结站起身来，重新又躺倒在床，翘着二郎腿，哼了一声：“人呐，就是喜欢以貌取人，有时候连爹妈都不例外。如果我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乖乖女，他们肯定会相信我说的话，哼。”
　　施叶心中的震惊远大于此刻脸上所表现出来的讶异，一瞬间，有些事情忽然就想通了：“所以……你才会想跟我去安国吗？”
　　桑结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施叶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慢慢地坐到了床头，挨着桑结，静默了片刻，轻声说道：“草原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带你回我家吧，在安国东北部的一个小镇，叫柳安城，那里有山有水，风景极好，那里的人也好。”
　　“嗯。”这一次，桑结答得清楚，并翻了个身，面朝施叶侧躺着，然后鼓涌了几下，将脸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埋在了施叶的体侧。
　　施叶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怜惜地将手搭在桑结的肩头，轻轻地拍着。

　　天黑之后，两个人仍旧是那般的姿势，在黑暗之中相依偎着，直到听到了院中的苏琮说话，两个人才微微动了动。
　　“李公子。”
　　“苏兄好。”
　　桑结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那小子是真的看上你了。”
　　黑暗掩藏了施叶的窘色：“怎么知道他不是来找你的呢？”
　　“就算他是来找我的，我也不见。一个毛头小子，等他师父来了再说。”说完，桑结轻轻戳了戳施叶，忽然撒起娇来：“饿了。”
　　施叶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这就给你弄吃的去。”

　　院中，李青站在树下，望着浑浊的天色，却是一派悠闲，完全没有在意苏琮分秒不离的戒备眼神。他看到施叶从房中走出来时，风度翩翩地拱了拱手。
　　施叶朝他点点头，也回了一礼，然后对苏琮说道：“你们也去吃点东西吧，然后让小胖给国师带点吃的回来。”
　　苏琮领命，临走之前，又警惕地瞥了李青一眼，但李青却只是笑笑。
　　“哎，看来你们还是对我有所怀疑。”李青委屈地叹了口气。
　　“眼下这种状况，我们谨慎些也是人之常情吧。”施叶回道，语气是刻意过后的平淡。
　　“你也还没吃吧？这凤翔城虽然不大，不过城南有家馆子做的‘神仙粥’非常不错……”李青还没说完，施叶便点点头，“好，正巧有些饿了。”
　　李青微微一怔，没想到施叶这么爽快地便答应了，但旋即便笑了开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施叶便朝着城南而去。

　　饭馆里正是酒过三巡，聊得正酣，亦如街上的商贩，仍在点灯叫卖，与城北的冷清对比鲜明。
　　小二热情地招呼着两人在角落里坐下，并极力推荐了几样招牌的小菜，然后高高兴兴地吆喝着而去。施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饭客，忽然说道：“如果是劝我别去草原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一定要把我娘救出来的。”
　　李青仍是面带笑容，提起茶壶，将两只空杯里倒满了淡香萦绕的暖茶，才说道：“施叶，真正关心你的朋友，可曾有人赞同你去？我想应该没有吧？”
　　“……”施叶无法辩驳，只得拿起茶杯，似饮酒一般仰头便灌了下去。
　　“媖亲王府里的侍卫想必不会比你家皇帝手下的人少，但是我猜此刻你根本联系不上他们吧？你可曾想过是为什么？”
　　施叶瞪着李青，她并不想听到他的答案，但他仍是说了说出来：“因为就连你母亲也不想你去找。”
　　施叶瞬也不瞬地看着李青，可是却说不出半分有力的辩驳之语。待小二端着饭菜上桌时，施叶才缓了缓表情，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般反对我去草原？”施叶的眼神不再闪躲，反而回望着李青，专注，又充满了探寻的意味。
　　李青似是极为无奈，苦笑着叹了口气，转而去为施叶斟满了茶，这是自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在眼神对视的比斗中率先躲开了目光。
　　“亲王眼下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可是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可以帮你去找她。”
　　施叶没有答话，将注意力转向了面前的“神仙粥”，也不管是不是滚烫，只简单吹了吹便一口吞了一勺。
　　“哇，真的很好吃呐。”
　　李青笑了笑，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拿着瓷勺，不停地搅弄着另一碗粥，直到腾腾的热气渐渐淡了，他才将粥推到了施叶的面前。
　　施叶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多谢。不过，”施叶抬起头，盯着李青，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话。”
　　李青微微一愣，待惊讶之色隐去之时，他又似陷入了矛盾的思索之中，待施叶喝完第二碗粥、再次望向他的时候，李青不得不开了口：“其实我们一直是友非敌，虽说安国的疆土本是我李唐的，可如今，即使有了盟友相帮，我们也无必胜的把握。这些年来，与其说我们在旁窥伺机会反攻，倒不如说是在自保。”
　　听了这话，施叶募地有些紧张，连忙四下审视了一圈，确保饭馆内除了他们二人尽是酒鬼之后，方才放下心来。“所以呢？为什么你要反对我去呢？如果我顺利地将他们救出来，没准儿安国便要内乱了，这对你们来说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李青没有回答，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矛盾的神情，良久，他才轻声说道：“是啊，我为什么要反对呢？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李青的话戛然而止，今天的他似是特别吝啬于展露笑容，不止如此，竟还带着往日里不曾见过的些许怒意注视着施叶，仿佛要将融化在他似火如冰的眼神里。
　　施叶眨了眨眼睛，避开了李青的目光，看向一桌子没有怎么动筷的佳肴，说道：“谢谢……不过……”
　　“不过你还是要去是吗？”
　　“嗯。”
　　“……”李青没有再说半字关于反对的事，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桌上的招牌菜肴，施叶隐隐觉得他似是有些不同了，但又没有资格指责他半分，也便完全抛开了草原，认真地开始喂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