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25、至播州

　　看着面前那张熟悉又状似无害的笑脸，施叶有一瞬间的晃神，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施叶戒备地看着木紫青，秀眉微蹙，心里暗骂：真是他爹的母亲的挺巧的！
　　“去播州，这里是唯一的大路，我们遇见也很正常。”
　　木紫青笑了一笑，从马上轻松地滑了下来，目光从施叶的眸子上移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又瞄了一眼车队后面的禁军，惊讶道：“你肩上，流血了？”
　　施叶低头一看，发现新换的衣衫上，已隐隐渗出了巴掌大的血渍。
　　“你们遇上山贼了？哎，都怪在下，要是那天问清楚了姑娘是要去播州，一定会提醒你们小心的。”木紫青不停地摇头叹气，很是懊悔的模样，“常年走这条山谷的都知道，要想安然无恙地通过，必须要打点好那些山贼的。”
　　施叶倚在马车旁，仰头望着木紫青，不知他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心地说了那些话，于是，她淡淡一笑，刻意保持着与他的距离：“只是些小贼而已，已经打发掉了。”
　　车队后方的小白听见对话，一看是木紫青，连忙跑了过来，冲着他就怒吼了一句：“又是你！”小白凶狠狠地瞪着木紫青，问道：“你认识那些山贼？你一路跟着我们、难道你们是一伙儿的吗？”
　　木紫青一听这话，神情立刻变作了惊讶与委屈，挑着眉，看着小白辩驳道：“这位姑娘！你误解在下了！在下也是个买卖人，打算到吐蕃做点小生意，绝没有跟踪你们。”
　　小白叉着腰，怒问道：“有那么巧吗？客栈里遇见你，在这里也遇见你？”
　　木紫青弯起嘴角，将薄唇拉成了一条好看的弧度，说道：“也许，是缘分吧。”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施叶一眼。小白还想继续责问，施叶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看着木紫青，说道：“那就不耽误木公子赶路了，请。”说完，施叶便做了一个请他离开的手势，指向西边的谷口。
　　木紫青哈哈一笑，说道：“哎，舟车劳顿，在这儿休息一下也是好的。”说完一拍手，身后的那些家丁模样打扮的人便陆陆续续下了马。
　　施叶冷冷一笑，也不再理他，转身走到了自家车队中间，低声对苏琮与常焱说道：“收拾完，我们就上路吧。”
　　苏琮也是十分戒备地瞄了木紫青一眼，点点头，便与常焱将剩下的行李迅速地打点完毕，催马出谷而去。

　　出了山谷，视野立刻变得开阔起来。
　　只可惜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施叶掀帘回头看去，发现正是木紫青一队人。心下有些不悦，可这路又不是她媖亲王府的，哪管得了别人是走是停？施叶气闷地放下帘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施叶一行人停车休息，木紫青也立刻勒马停车，施叶等人整装上路，他也催马上路，但总是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让人无从怒起，当真是有些无赖。
　　施叶、乌易等人伤势较重，其他受了轻伤的人也不少，所以马车走得有些慢，等到太阳下山时，距离播州城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施叶便索性让车队停了下来，选了处平坦的空地勉强度过这一夜，翌日再催马进城。
　　施叶走下马车，看着常焱等人忙碌地拾木枝生火，轻功最好的戚南则飞入了林子里，没多一会儿便捉了几只野鸡野兔回来，众人齐心协力、三下五除二便将野味弄干净、架到了火堆上。
　　施叶闻着一阵阵飘过来的肉香味，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小白自小便在王府里生活，自然也是从来没有这样吃过，很是兴奋地冲到火堆旁，让苏琮扯了两只兔腿，咯咯咯地笑着跑回了施叶的马车旁。
　　“小姐，给！好烫哦！不过闻起来好香哦！”小白将一只兔腿递给了施叶，施叶也是头一次吃这种天然、不加作料的野味，很是开心地接了过来。
　　小白拎着另一只兔腿放到鼻子下，使劲闻了一闻，刚想一口吞掉，忽然看到五竹还安静地站在那里，努了努嘴，就把兔腿塞到了五竹的手里，说道：“五竹，喏！这个给你！”然后又蹦蹦跳跳地跑回了火堆旁。
　　施叶吹凉了表面的热气，咬了一口，只觉外面的皮脆，里面的肉嫩，轻嚼之下，似乎还有鲜汁香溢出来，当真是人间美味，不禁心中暗道：“这种手艺，带回现代，开个馆子，应该会赚很多钱吧……”
　　正想着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跟前，正是木紫青。
　　他一见到施叶，连忙跳下马，从鞍上取下一个小包裹，递给了施叶：“我这里有些肉干，要是吃不惯那些野味，试试这个，都是自家晒制的。”
　　施叶蹙着眉，看着木紫青，没有伸手去接。
　　木紫青走到施叶面前，将包裹房子车板上打了开来，除了肉干，还有一个瓷瓶儿。
　　“这瓶是治疗外伤的，敷上即可，比寻常的金创药效果好上百倍。”
　　“多谢木公子，我这里什么都不缺。”施叶淡淡一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锲而不舍地“跟”着她。
　　木紫青看着施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表情冷了下来，映着远处摇曳的火光，他的面目不再是白日里的潇洒俊秀，反而显得有些狰狞。
　　“你怕我下毒？”木紫青问道。施叶不答，只是看着他。
　　木紫青有些赌气地拾起了一块肉干，放进了嘴里嚼了两次便咽了下去，然后又将腰后别着的玉箫拿在右手中，撩起了左边的衣袖，便朝着手臂狠狠地剌了下去。
　　箫落，血现。
　　木紫青收回玉箫，执起瓷瓶儿，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了伤口处，并举到了施叶眼前，一副“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的神情。
　　施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
　　木紫青撕了块衣衫的布条，胡乱地在手臂上绕了几圈，忽然凑近施叶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真的需要我的帮助。”
　　施叶一惊，连忙躲开，却扯动伤口，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一旁的五竹扶住施叶的身子，另一只手已经将剑指向了木紫青。
　　“你身边的人都是这种暴脾气吗？”木紫青无奈地耸肩一笑。
　　“不送。”
　　木紫青绕开五竹的剑，走回自己的骏马前，临走前，痞笑道：“我的灵药不会留疤，记得敷哦！”说完，便策马而去。
　　施叶也没理那包裹，吃完了兔腿，才将包裹简单地一系，丢进了车厢里。
　　山林里的夜晚很安静，小白难得的没有打鼾，睡得很安稳，可施叶却因为伤口的位置而无法踏实地入睡，最后，鬼使神差地拾起瓷瓶儿，在右边锁骨处的伤口上，涂抹了一些瓶里的药粉。
　　那药粉触及伤口，便化作了粘稠的膏状物，清清凉凉的将伤口的灼烧感一扫而光，很快地，更有了难以抵抗的困意，径自倚坐在车厢内，睡着了。

　　翌日，众人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终于在晌午过后，到达了播州城。
　　播州，与安国其他的城镇有很大的不同，城门东面的民舍还是石头修砌而成的，越往西，石屋越稀落，反而席地搭建的帐篷却越来越多，每个帐篷前都铺了一大张粗布，上面摆满了各种货品，而摊主呢，也不再是一水的安国人，还有很多身穿长袍、下着小口裤、足穿皮靴的吐蕃商人，使用着生硬别扭的安国语言，与来来往往的安国人买进卖出、砍价提货，很是热闹。
　　播州城里客栈很多，仅东门附近便有两家。施叶等人在城东南侧的客栈住下，木紫青这一次没有再纠缠，一直驾马向着城西而去。
　　客栈内，一收拾妥当，施叶便唤了苏琮与常焱过来。
　　“苏大哥，你找几个机灵的人分别盯着四个城门，一有动静立刻来报。”苏琮领命而去。
　　“常大哥，不知道京城里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你去打听一下。”常焱也抱拳离去。
　　施叶留下小白一个人，让她帮自己将背后的伤口处，都敷上了木紫青的外伤药，便依靠在床上休息着。
　　众人等了两日，常焱那边终于有了消息：“施叶小姐，据密探所报，小唐国进入播州的车队有两路，刚刚住进了城北的悦来客栈里。”
　　“有什么异样吗？”
　　常焱想了想，说道：“我去转了一圈，表面看起来，这两路人马都没什么特别。其中一队人衣着朴素，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黑黑的，有些微胖，他们驮了六箱货物，看那些马匹，负重不多，想来应该是些丝绸绣品之类的东西。”
　　“另一队人呢？”
　　“另一队人马较少，只有六个人。他们箱子都没有上锁，两箱一组、叠罗在一辆马车上，而马看起来也不是很吃力，应该是些空箱子。领头的是个干瘦的老头儿，络腮胡，八字眉，听他跟掌柜的闲聊，说是要到吐蕃买些稀缺的物件回到乡里贩卖。”
　　施叶想了想，说道：“先盯紧他们，看看动静再说。”
　　苏琮抱拳说道：“这事交给我。”
　　施叶点点头：“小心点。”
　　盯梢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施叶领着小白还有常焱便假装一般的商客，进了播州最出名的庆丰楼，在二层窗边儿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几碟小菜儿，和他们厨子最拿手的三馅儿肉包，便一边儿望着外面的风景一边儿品尝了起来。
　　选这里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从窗口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小唐国两路商队投宿的客栈的大门口。
　　外面的街上人来客往，施叶看到苏琮、戚南和另两名禁军都已换了素衣，隐藏在人流中，秘密地盯着客栈的动静。
　　当饭菜都已上齐的时候，施叶便看到十几名打扮相似的布衣壮汉陆陆续续地从东向西、朝着客栈而去。施叶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客栈的大门口，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位留着络腮胡的老头儿与另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男人从客栈内走出来，领着那些壮汉走到了客栈的转角才停下来，说着什么。
　　施叶看了一眼隐藏在暗处的手下，发现他们也慢慢向着客栈移动了一些距离，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老头儿与那许多人在交谈。
　　“放心，他们不会跟丢的。”常焱笑着说道，然后又夹起了一个肉包，大口咬了下去，皮儿里的汤汁滚烫，常焱猛吸了口气，皱了皱眉。
　　施叶快速地点了一下聚集在客栈外的人数，低声说道：“二十人。”
　　常焱“嗯”了一声，点点头：“数量不算少。”
　　正说着，老头儿似乎谈完了话，拍了拍那壮汉的肩膀，壮汉便领着身后的一群人转身朝着客栈的北面走去。老头儿与身后的高个男人交头接耳了几句，两人便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老头儿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溜溜达达地朝着庆丰楼的方向走来，而那名高个男人则朝着城西而去，很快便出了施叶三人的视线，再也瞧不见。
　　庆丰楼的斜对面是家清雅茶馆，占地面积不大，也是上下两层，透过竹木窗，可以看到二层摆了几张木桌，窗前有几枝绿芽从窗口探了出来。
　　干瘦的老头儿经过茶馆，顺着楼下的街向着东门而去，当一桌子的饭菜已食用得差不多时，老头儿重新又出现在庆丰楼下，慢悠悠地走进了茶馆之中。
　　施叶结了帐，老头儿还是没有出来。正要离开时，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悠然地迈进了茶馆，白衫黑发，背后的腰间别着一根翠绿的玉箫，正是木紫青。
　　施叶一惊，紧紧地盯着大门口，然后又看着二层茶室，可是并没有见什么人影落座。
　　一直沉默的小白此时终于忍不住惊呼道：“那个癞皮狗也进去了！”
　　施叶神色一凛，冷冷说道：“走，我们下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