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爱他你就毒死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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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京都正值元宵节，街道车水马龙，月色朦胧，松下点了一盏花灯，上面贴了一字谜，曰：青山寺上一丛竹，偶尔有人来相伴。
玄衣少年侧睡在藤椅之上，阖上了那好看的眸子，即使有姑娘特意来对他的字谜，他也只是摇摇头，摆摆手不予理睬，也丝毫不在意刮过的冷风。
远处静心湖上有歌女在画舫上如幽幽黄鹂，歌声哀恸婉转，引得岸上放花灯的人忍不住流连忘返，驻足欣赏。
有草台班子的地方总是格外热闹，生旦净末丑，格外讲究的走步身法，引人入胜的民间故事，勾得台下游人一阵喝彩鼓掌，甚至有人能跟着唱起来，演到情人分离之时竟有软心的人泪水迷离。
“落轿。”四名轿夫听命令，放下了轿子。
一如柔荑般的手掀开了轿帘，丫鬟宝儿连忙上前阻止了女子，着急道：“小姐，老爷吩咐了，集市鱼龙混杂，您万万不可下轿呀！”
将宝儿轻轻推开，女子边说边利索的下了轿子，“宝儿你怎的如此小心翼翼，怕什么，来一个臭男人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看他们还服不服！”
听了自家小姐这话，宝儿吓得缩了缩脑袋，要说自家小姐姿色家世都是这京都里数一数二的，却没想竟被两个男人退了婚！
第一个男人是将军家小公子，却不想出塞后英年早逝，民间都传小姐是克夫命，将军夫人连夜托人来解除了婚约；第二个男人是侯府二公子，没成想人家铁了心要娶郡主，两情相悦，瞧不上自家小姐，最终人家如愿以偿攀上高枝，成了郡主额驸，当然前提是侯爷亲自出马，赔礼道歉好说歹说再次退了小姐这桩婚事！
从此，云府大小姐云颜便成为了众人笑柄，市集谈资，这也难怪小姐性情大变，提到男人便要加个“臭”字了。
云颜穿着水红色绣花袄裙，秀眉微蹙，撇下正在发愣的宝儿，便挤进了看戏的人潮中。
“小姐！小姐！等等我啊！”宝儿在身后连连惊呼。
此时，台上正演到痴情女子不舍抛弃她的负心汉。
“爹爹，可女儿爱他啊……”
端坐上首的男子怒斥道：“爱他？你就——”
本以为这出戏多精彩竟让这么多人围观，妇孺泣下，结果却是负心汉与痴情女的戏码，云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了话，“爱他你就毒du死他啊！”
一时静默，周围看戏的男男女女听了云颜这话，纷纷侧头望着一身富贵打扮的云颜，神色诧异。
宝儿终于挤了进来，见自家小姐恐怕又要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赶紧拉了云颜出来。
“那是云府大小姐云颜么？”
“是啊，可不就是她，被人退了两次婚，大抵是不正常了……”
“啧啧，果然最毒妇人心！”
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抛诸脑后，宝儿出了人潮，才敢大口喘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惊魂未定。
她刚才多怕自己要替小姐被人打了！
“欸，小姐？”宝儿转过身，这才发现身后哪里还有云颜的影子，见云颜早已经走远了，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小姐，你等等我啊！”
白玉拱桥下，是绕着整个京都的柳河，有船夫正忙着送人渡河，也有女子和情郎在河边放下亲手折叠的莲花灯，垂髫孩提忙着嬉戏打闹。
云颜倚在桥边，环顾四周风景，等着气喘吁吁的宝儿。桥上行人匆匆，灯光恍惚晦暗，在她脚下却有一把银色的小东西反射了些光，正好让她看见。
云颜一时好奇，见四周也无人来拾取，便蹲下身将其捡了起来，没想到，是一把笛子。
黑色的流苏垂须，笛身上用银液镶了些梅花样的图案，还有小小的两字，云颜凑近了仔细瞧瞧。
随着呢喃念道，“御……卿。”
男人的笛子？
云颜心里突然有些不快，差点顺势就将笛子扔了出去，幸而宝儿及时赶到，“小姐！”
被宝儿这一叫，云颜才堪堪收了手，望着满头薄汗的宝儿，戏谑道：“我的好宝儿，你终于到了，下次啊，叫武总管也教你些腿脚功夫！不然，我可不等你了呢。”
知道小姐爱逗自己，宝儿只是委屈的鼓鼓脸，连忙说些好话夸道：“我的好小姐，您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我脑子笨，哪里比得上国色天香心底善良的小姐您，您就别挖苦我这小奴婢了，让我习武，小姐您不如罚我去浆洗衣服好了……”
闻言云颜捂嘴轻笑，说道：“就你这小嘴，我可比不过。算了，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俩还是尽快多逛些，难得能出门，我可不想浪费这大好时光。”
宝儿望着云颜舒展的笑容，颇有些心疼。她自小服侍小姐长大，也知道在这京都，大户人家的女子能出门有多不易，她家小姐性子不比其他大家闺秀，秀外慧中贤良淑德，但是胜在有一个疼爱她的爹，希望小姐能早日寻得一户好人家的公子，此后鹣鲽情深相濡以沫。
见云颜手里把弄着一把成色上好的玉笛，宝儿小心试探道：“小姐，你这把笛子哪里来的？”
瞥了一眼那差点被她扔了的笛子，云颜随意道：“哦，刚才在桥上捡的。”
宝儿一听，惊得圆眸大睁，这玉笛拿去典当至少能值上千两白银，小姐随便就能捡着这样好的宝贝？要是让别人知道，看谁还敢说她家小姐克夫，这分明就是旺夫……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云颜略一思忖，见湖上画舫格外热闹，还有女子唱歌，便提议道：“宝儿，我们去船上听歌女唱歌吧？”
“啊……”宝儿连忙拉住了云颜的手，被云颜的话吓得不轻，“小姐，女子怎么能去那地方！要是让老爷知道，奴婢、奴婢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见宝儿在她面前一时情急又自称了“奴婢”，云颜这才停了脚步，想到自家爹爹严厉的家法，连她也不自觉地抖了抖。
看出云颜脸上的落寞与纠结，宝儿劝道：“小姐，要不，我们便在岸上听听如何？”而且她也怕，若有人认出她家小姐，到时候遭殃的便不是她一人了，连着小姐的德行也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进行诟病。
云颜点点头，她差点忘记了爹爹尽管再宠她，她也只是遵从三从四德背女戒的一介女流。
倏忽，天边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滴——嗒——”不一会儿就有密集的小雨点打在了云颜和宝儿身上。
“哎呀！小姐，下雨了！您先去找地方避雨，我去寻了轿夫来找您！”宝儿说着便跑了出去，再三嘱咐道：“小姐您千万别跑远了……”
伸出手，云颜接过滴下的豆大雨水，身上袄子已被打湿了被面，周围百姓都慌忙打伞避雨。她想起宝儿的话，这才小跑着去树下避雨，却见一松树下竟有几人围在那里，全然不顾这雨势。
他们在看什么？
努力探出脑袋，云颜这才看清楚，一玄衣男子睡在椅上背对着众人，有姑娘对出了答案，他却不予理睬，声音清冷。
“走罢。”
那姑娘着急得掉了眼泪，哀怨道：“公子，小女子答出了答案，你为何不肯转过来见一面？”
女子再三问道，玄衣男子依旧不为所动。
“御卿……”女子似是喃喃自语，满眼失落的准备离开。
云颜心下一惊，差点松了手中玉笛，见那女子被丫鬟搀扶着离开，她更好奇这男子到底是谁，她在京都从未听过这号人物，也想不到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迷倒这些女子。
她缓步走了上前，将玉笛递了过去，让“御卿”二字能被清晰瞧见，她淡淡问道：“你叫御卿？”
周围路人不禁低声惊呼，因为，那始终背对着人的男子终于转过了身！他戴着半边银色面具，接过云颜手中玉笛，微微仰头，声音干净温柔。
“在下正是御卿，多谢姑娘。”
已走出几步的女子听到声响，惊诧回头，却见一身玄衣的御卿正与一姿容倾城的女子互相凝视，如一对含情脉脉的恋人般，终究是死了心，女子转过头快步离开了。
云颜皱皱眉，这男人戴着面具故弄玄虚，大冬天还躺在这里，难道是用美色戏耍这些女子？
一想，云颜略有些针对问道：“你戴着面具，谁知真假？”
只见御卿嘴角一扬，轻笑道：“难道在下揭了面具，姑娘便认识在下，并知真假？”
被御卿这么一怼，云颜一时语噎。
雨越下越大，周围的几人见这玄衣男子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也无热闹可看，便渐渐散去了，只剩下御卿和云颜两人在这树下暂且避雨。
她就不该冲动问的，反倒被这男子问倒了，云颜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干脆转过身，远眺四周，着急宝儿怎么还不来。
突然，身后一阵悦耳的笛声清晰的进了云颜耳里，她迟疑的转过了身，只见御卿长身玉立，那玉笛在他手中衬得格外晶莹剔透。
云颜不由对这人赞叹了几分，她自小听遍了京都大大小小乐坊乐师的技艺，连宫中乐师她也有幸听过几回，却也比不上眼前这人笛声的十分之一。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她拍拍掌由衷赞道。
笛声止，御卿优雅的弯腰作揖道：“多谢姑娘谬赞。”
云颜摆摆手，“不用，我这人就爱说实话，你的笛声值得更多的赞赏。”
御卿轻嗤一声，揭了面上的面具，“在下也爱姑娘这样直率的性子。”
两人相视一笑，云颜呆了几秒，“我算是明白公子为何要带上面具了。”若是不带，恐怕整个元宵灯会都得围着这御卿转了，也难怪适才有世家小姐围在这里不肯走了。
御卿挑挑眉，打量着云颜的眉眼笑道，“姑娘未施粉黛已是倾城之姿，若是精心装扮一番，也得有在下这般苦恼了。”
“噗嗤——”云颜还是第一次听有男子如此夸她的，不由的乐了，至少眼前之人不像“臭男人”。
一阵冷风吹过，挂着的花灯突然被吹得晃了几下，云颜见花灯上竟贴了灯谜，不由好奇道：“这是公子出的灯谜？”
御卿点点头，“姑娘想试试吗？”
云颜狡黠一笑，“猜对了可有奖励？”
闻言，御卿将自己上下逡巡了一番，蹙眉道：“在下身无长物，姑娘要想奖励，那在下只好以身相许了……”
被御卿这话一激，云颜脸上立刻红了，如蒸熟的大闸蟹般。
她偏了头，“那我还是别答了。”
御卿浅浅一笑，到了云颜跟前，他小心翼翼的问：“敢问姑娘芳名？”
“我……”
“小姐！”宝儿一声惊呼，吓得云颜立马清醒了过来，后退了几步。
宝儿打着伞从雨幕中跑来，喘了几口粗气道：“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了。这雨太大，我从府里唤了马车来。”
摸着云颜身上衣物都湿了，宝儿担忧道：“小姐您都淋湿了，我们快回府去吧，老爷知道该生气了……”
看看身旁沉静的御卿，云颜咬咬唇，还是扭了头随宝儿离开了。
将御卿打量了一番，见他手里拿着那只玉笛，宝儿不敢再多言，只是软言劝道：“小姐，我们快上马车吧！回府奴婢给您换干净衣物，可千万别着凉了……”
“你知道么，这谜底是‘等你’，我在这里等你，只是等你一人，等你明白……”
云颜回过头，却只见御卿孤零零一人独自站在树下，与那昏暗的花灯为伴，那灯谜的纸条被风吹乱，早已混在泥水中。
似是在对自己说，也似是在对那人说。
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爱他你就毒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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