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X卓东来]凤栖东来》凉九

54、梅须逊雪三分白

　　可惜松子连同未央都已经不在了，店里伙计尚不曾开口，凌不弃便担忧道：“今儿个一早，来凤堡的人送来请帖的同时，便一同接走了松子姑娘，还有她家少爷。”

　　陆小凤心中忽然有不详的预感，他觉得，他已经害怕起卓东来，明明没有见面的时候殷殷切切盼着，当真见着了，却又有说不尽的烦恼，如花满楼所说，他有太多事郁结于心，这甚至让他害怕起来凤堡即将发生的事。

　　来凤堡要以武会友，要请许多江湖朋友，自然要选择一个开阔场地，来凤堡不远恰好有个打擂场地，来凤堡一早便清了场，在十分开阔地段摆上桌椅精致零嘴，自然还有芬香好酒。

　　未时初刻，以武会友准时开始，卓东来锦衣华服言辞华丽，现场气氛十分活跃，在他身后，有两个人登台，在场有些人显然认识，松子跟未央。

　　卓东来介绍，“这位松子小姑娘是池田先生的独生女，未央公子是池田先生衣钵弟子，这二人瞧着年纪轻轻，忍术功夫已有五六分火候，若有人可胜了这两人，便可直接与池田先生当面切磋。”

　　陆小凤愤怒的发疯，他几乎立马就要跳起来，但他没有，因为他忽然看清楚卓东来瞧过来的眼神，卓东来眼神中或许要表达许多意思，一片幽深，陆小凤没有分辨个明白，但他知道，如果此时他跳了起来跟卓东来唱反调，或许他跟卓东来的未来就彻底完了。

　　其实他不够了解卓东来，他也完全不知道他在卓东来心中的地位，莫说他只是跟卓东来唱反调，就是他要直接跟卓东来直面为敌，卓东来也不会怎么样他，陆小凤本是十分敏锐的人，但有说法说。陷入感情的人往往糊涂昏聩，陆小凤恰恰是这样，他已经糊涂的太久，昏聩的也太久，他找不到冲出当前困境的方法，只有做困兽之斗。

　　他的情绪花满楼自然感受到了，但他无能为力，他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话陆小凤都听不进去，他能做的，仅仅是传达自己的安慰。

　　前面说过，未央的功夫是很高的，此时神智不清醒，出手便更没有个轻重，所以更多人愿意跟松子讨教讨教，但女孩子毕竟体力有限，一个时辰过去，便显得颇有些体力不支。

　　此时正有个虬髯大汉与松子过招，大汉靠着蛮力占尽优势，松子屡屡后退，已到了台子边缘，眼瞧着大汉雷霆一击，松子显然已无还手之力，便这时候，忽听一声怒喝，有人剑势如虹，朝大汉双眼而去。

　　大汉一惊，撤了招式，往后一躲躲过剑招，怒道：“什么人多事？”

　　不是别人，正是凌不弃，凌不弃扶一把差点跌倒的松子，怒目而视，“巴山虎你也是一介人物，对个小姑娘下狠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巴山虎一愣，嗤笑一声，“我当时谁呢，凌少堡主这是要当护花使者？就怕你没那么分本事。”

　　凌不弃擎起长剑，冷笑，“我有没有那分本事，你何不瞧瞧？”

　　卓东来悠悠道：“以武会友，旨在切磋，若不愿见识忍术之魅力，不妨下台了自己寻场地去，莫耽误了别人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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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忽然跳了起来，他刚才依稀似乎瞧见一抹白影一闪而逝，他追了过去。

　　陆小凤本以为这白影是否早晚杀害温泉方凶手，追了几步便知不是，这人速度显然更快，但后来忽然慢下来，陆小凤已经可以看清，那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你追我做什么？依旧怀疑我是凶手？”

　　陆小凤道：“我说我看错了你信不信？”

　　西门吹雪冷哼一声，“既然看错了，还不回去？”

　　陆小凤道：“我忽然不想回去了。”

　　西门吹雪道：“为何？”

　　陆小凤道：“那里的人没有你有趣。”

　　西门吹雪没说话，转身而行，陆小凤与他并肩。

　　陆小凤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你是去看忍术，还是看卓东来？”

　　西门吹雪道：“我去看你。”

　　陆小凤惊奇道：“看我？”

　　西门吹雪道：“此时我房里已经有酒，十八年陈的竹叶青，要不要喝？”

　　陆小凤笑了，“你只是请我喝酒？”

　　西门吹雪道：“不错。”

　　陆小凤笑，“乐意之至。”

　　第一楼中没有女人，没有脂粉气，只有酒香。

　　陆小凤酒喝的很快，他简直不是喝，而是往口里倒，一碗酒，仰头一倒，便全数进了喉咙，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喝了三大坛子酒。

　　西门吹雪一直看着，这时候忽然坐下，拿了只碗，满满斟了一碗。

　　陆小凤吃惊道：“你要陪我喝？”

　　西门吹雪道：“我请你喝酒，岂有我不喝的道理？”

　　陆小凤道：“我记得你似乎正在斋戒。”

　　西门吹雪道：“有些人并不是必须立即要杀，可以再等两天的，有些人可以立即就杀，原也不必一定要斋戒的。”

　　陆小凤笑了，与他酒碗一碰，笑道：“好，你我一醉方休。”

　　西门吹雪喝酒和他一样利落，灌下酒，却皱眉道：“我请你喝酒，并不是要你喝醉。”

　　陆小凤叫道：“你既然请我喝酒，难道还怕我喝的太多？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小气的人了。”

　　西门吹雪道：“我可以立马杀了卓东来，他看起来武功不错，但不一定强的过我。”

　　陆小凤的酒喝不下去了，叹息道：“你果真是来杀他的。”

　　西门吹雪道：“我本来不准备杀他的，因为你，我可以破这个例。”

　　陆小凤道：“因为我？你是不是在说笑话？”

　　西门吹雪道：“我从不说笑话。”

　　陆小凤道：“我记得早上刚跟你说过，你要杀他，我就要跟你拼命。”

　　西门吹雪沉默一会，忽然道：“你还记得孙秀青么？”

　　陆小凤道：“她是你的老婆，我怎么会不记得？”

　　西门吹雪道：“现在已经不是，她现在正在过着一种十分幸福的生活，和我完全无关。”

　　陆小凤道：“你想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江湖上武功有千百种，没有人敢称天下第一，但有一种法子，可以瞬间击败任何人。”

　　陆小凤道：“你是说感情。”

　　西门吹雪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想说你被击败过，所以……”

　　西门吹雪打断他，“我没有被击败，但我知道它的威力。”

　　陆小凤道：“所以你才会离开孙秀青，甚至不愿再称呼她西门夫人。”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说过，她已不是西门夫人，我却必须依旧是我。”

　　陆小凤没有说话，他完全明白西门的意思。

　　西门吹雪道：“孙秀青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女人，但卓东来不是，他会毁了你，彻底毁了你。”

　　陆小凤依旧没有说话，他仰头狠狠灌下口酒，他甚至差点把碗也给吞下去。

　　西门吹雪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喜欢上这么样个人？”

　　陆小凤扯了扯嘴角，“这种问题，你觉得我能给你答案？”

　　西门吹雪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顿了顿，他忽然直视西门吹雪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爱他，愿意为他去死。”

　　西门吹雪皱眉，“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这么盲目这么感情用事的人。”

　　陆小凤道：“我也刚刚知道不久。”

　　西门吹雪道：“感情都是快乐美好并且甜蜜的，但你身上有一种很浓重的苦涩。”

　　陆小凤沉默一会，才道：“最近我去寺院里念了一个月的佛，佛祖说，世有因果循环，前生的因，是今世的果，我上辈子一定作恶太多，狠狠得罪了卓东来，所以这辈子才会受折磨。”

　　西门吹雪道：“佛家还有一种说法，叫魔障，你不过是入了魔障，冲出魔障，其实也有好几种法子。”

　　陆小凤勾起唇角，“佛祖说，放下，得大自在。”

　　西门吹雪道：“你放不下？”

　　陆小凤固执道：“我根本不想放下。”

　　西门吹雪道：“你根本就不想解决现在这种困境，是不是？”

　　陆小凤气馁，“我想，但是无能为力。”

　　西门吹雪沉默一会，道：“你我连喝三碗酒。”

　　陆小凤道：“我只怕已经喝了八十碗。”

　　西门吹雪为他倒酒，与他碰杯，连喝三碗，然后忽然摔了手里酒坛，握紧手里的碗，用力一摔，墙角十几个酒坛子瞬间粉碎，酒瞬间涌了出来，一屋子浓重酒气。

　　陆小凤瞪大眼，“你疯了么？就算你不想让我喝你的酒，也不必全部毁去。”

　　西门吹雪大喝一声，道：“陆小凤。”

　　陆小凤一愣，道：“做什么？”

　　西门吹雪道：“站起来，像个男子汉一样站起来。”

　　陆小凤看他一会，已经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但他依旧站了起来，和西门吹雪面对面。

　　西门吹雪道：“你是不是陆小凤？”

　　陆小凤道：“我是，江湖上只有一个陆小凤。”

　　西门吹雪道：“陆小凤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沉默一会，才道：“陆小凤是个浪子，他在江湖上已经整整混了十三年，陆小凤是个混蛋，因为有些时候他实在不是个君子，他也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大侠，有些自矜身份的江湖人总是要称呼他一声陆大侠的。”

　　西门吹雪道：“陆小凤是不是个笨蛋，蠢材？”

　　陆小凤道：“敢这样认为的，只有一种人，朋友。”

　　西门吹雪道：“陆小凤是不是个缩头乌龟？”

　　陆小凤道：“陆小凤这辈子什么都做过，就是没做过缩头乌龟。”

　　西门吹雪道：“遇到不好解决的难题，陆小凤会怎么样？”

　　陆小凤道：“解决。”

　　西门吹雪道：“如果这个难题恰好是与你切身相关呢？”

　　陆小凤道：“解决。”

　　西门吹雪道：“如果这个难题恰好跟卓东来有关呢？”

　　陆小凤大声道：“解决，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西门吹雪道：“你可以走了。”

　　陆小凤依旧是站着，但看着明显与刚来有了显著的不同，或许是站的笔直，或许是眼睛发亮，或许不过是他心中拨开乌云见了太阳，他几乎是笑着道：“你站着别动。”

　　西门吹雪挑眉，负着手，没动。

　　陆小凤过去，狠狠拥抱了他一下，道：“告辞。”

　　西门吹雪忍不住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他知道，陆小凤已经冲出了他的魔障，魔障并不是感情，而是为感情所惑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