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X卓东来]凤栖东来》凉九

5、长夜杯酒慰寂寥

　　是夜，各归安处，陆小凤从花满楼的花园中出来，提了壶酒，往内院主院而去。

　　杜德彰的院落在杜府最北，周围数十丈青竹，幽雅至极，隐秘至极，陆小凤放着大道不走，却往竹林里走去，越走越深，四周幽暗，人声遥遥，好一处静心宝地。

　　好太平时候，忽有不明物破风而来，直取心口，陆小凤速度未减，伸出了两根手指，不明物便被他夹在指尖，这才发觉原来不过三枚竹叶。

　　竹叶轻巧，随着竹叶而来的强劲掌风却不轻巧，有暗影从高处直扑而下，陆小凤本已够快的行进速度进一步加快，往前避开掌力的同时倒翻身，探掌直取偷袭者前胸，偷袭者由上而下，一击落空，力道正是用尽之时，陆小凤一掌拍来，他不得不避，一手往斜里拍上一株竹干，身形借势往斜里后退，竹子承受不住力道，好大一晃，陆小凤攻势一阻，一阻之下，陆小凤没有追击，笑道：“我与阁下有好大仇怨么，怎么竟要我的命么？”

　　偷袭者不言，不再攻击，但听风吹竹叶声，倒不知偷袭者是退却了还是依旧隐在暗处。

　　陆小凤一沉吟，还未动作，忽见隐约灯光，一抹灯光以极快的速度由远至近，陆小凤看着灯光，又看一眼交手那人物逃逸方向，迟疑间，灯光迅速近了，卓东来似笑非笑，“陆大侠这是作甚，大半夜里酒醉了练拳？”

　　陆小凤转了转指尖竹叶，背手隐在身后，摊手笑，“正等着与卓总管共醉。”

　　卓东来毫不心动，“如斯黄汤，不饮也罢。”他提了灯笼四处查探一会，沉吟一会，低身灭了灯笼。

　　陆小凤道：“卓总管在寻什么？”

　　卓东来道：“近日府上人多了些，老爷子安危自然是头等大事。”

　　陆小凤道：“进府来的，哪一个不曾得你卓总管或明或暗多番盘查，还会有漏失？”

　　卓东来道：“是人便会有疏漏，人心难测，我岂测量的了别人内心？”

　　陆小凤笑了，“难得卓总管谦虚，我便做一回好人罢，瞧这个，便是袭向我的暗器。”他亮出指尖竹叶。

　　饶是卓东来再谨慎入微，也看不出来这竹叶子有什么特殊。

　　陆小凤道：“至少说明这人功夫不错，已经到了摘叶飞花的境界。”

　　卓东来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我只是好奇，他的目标是我，是老爷子，还是卓总管你？”

　　卓东来沉默一会，冷冷道：“陆大侠到这里作甚？”

　　陆小凤耸肩，“本是要请卓总管吃杯酒。”

　　卓东来睨他，“怎的，想拿酒来贿赂我，以阁下本领，自当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迈气魄，还心疼银子么？”

　　陆小凤道：“我若心疼银子，就该离你卓总管远远的。”

　　卓东来道：“难道是有话跟我说？”

　　陆小凤道：“我的来意其实很简单。”

　　卓东来道：“哦？”

　　陆小凤道：“我只是想着长夜漫漫，此间无聊，一个人孤守远不如两个人相伴的好。”

　　卓东来沉默一会，意味深长，“你怕我孤单，特意来陪我？”

　　陆小凤不说话，不说话自然是默认。

　　卓东来道：“那我可真该谢谢你了，既要谢谢你的好心，还要谢谢你的大度。”

　　陆小凤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卓东来道：“你想有什么别的意思？”

　　陆小凤道：“卓总管是否也认为，就算有些秘密不愿与别人分享，有个人陪伴总是好的。”

　　卓东来沉默一会，忽然笑了，“你认为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并且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我该感激你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敢以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站在这里。”

　　陆小凤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也不必这么尖锐，我无意冒犯。”

　　卓东来冷笑，“你发现，我每天都会到这里站一会，你认为，我对杜德彰有着不该有的感情，是不是？因为没有一个属下会对他的主子这种忠心。”

　　陆小凤愕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卓东来冷笑，“杜德彰对我信任，委以重任，引来无耻宵小恶意揣测，这样的猜测，你不是第一个，但上一个这样猜测的人，已经死了。江湖传说陆小凤多能耐，被掏了八万两银子还不知道何故，可不是天字第一号糊涂蛋。”

　　他甩袖负手，竟施施然离开，徒留陆小凤在当地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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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沁阁好不热闹，里里外外挤了好几圈的人，陆小凤咂舌。

　　虽说每天这里都难冷清，也极少这种场面，陆小凤在人圈子外摸下巴，听着吵闹杂乱也弄不明白，干脆拉来一衣冠楚楚贵公子询问，贵公子折扇摇摇，“就刚才，有人来找紫湮姑娘的麻烦，舞刀弄枪的，好吓人。”

　　陆小凤皱眉，“江湖人？外地人？”

　　紫沁阁固然是男人寻花问柳的地方，紫湮却不是一般的歌舞伎，她有手段，有人脉，在雍州城，几乎没人敢来找她的麻烦，他在脑子里搜索，近日到雍州的江湖人有几个好惹事端。

　　贵公子撇着眉毛道：“是不是江湖人我不知道，不过必然是不懂规矩的外地人，谁不知道紫湮姑娘出淤泥而不染，谁的面子都不卖——”

　　陆小凤听出他语气不屑又不甘，自然紫湮没有大麻烦了，松了口气，也便笑，“那可怜的外地人呢？此时在何处？”

　　贵公子道：“自然是被扭送官府，那种人，不教训教训都记不住教训。”

　　陆小凤道：“美人落难，自然有英雄出手，是哪一路英雄有此殊荣？”

　　贵公子好不甘心，“那不过是个小白脸，算什么英雄，打个架都会扭到脚，这会正受着美人柔情蜜意，依我看，八成是装的——”

　　陆小凤看了会小楼灯光，吹了声口哨，转身离开，就算今早上紫湮还在他怀里笑着说晚上为他备酒，此时看来，他去了反而多余。

　　大街上闲逛，灯火阑珊，一时无目的地，无意想起被花满楼与卓东来推崇备至的酸辣鱼，也便心血来潮，在凤翔酒楼提了壶酒，往城外而去。

　　酸辣鱼果真地道，做下酒菜实在不错，陆小凤几乎要醉了，醉眼里瞧见店家的小姑娘一直捧着下巴冲着他笑，也便招手。

　　小姑娘耸起鼻子，笑着凑到他跟前，“你也是要去雍州的吧，是不是去了那处发现城门关了又折道回来的？才会这么晚。”

　　陆小凤笑，“要不是城门关的早，我可就错过这里的美味。”

　　小姑娘自豪道：“这鱼呀，做起来可极有门道，我们这鱼都是从东湖钓来的，尺寸不能大也不能小，烹饪手法也是极有讲究的，可不是外边儿什么店里都能吃到。”顿了顿，垂下头去，“可惜到这里来吃鱼的客人实在不多。”

　　陆小凤摸摸她脑袋，“酒香不怕巷子深，吃过这鱼的人只怕忘不掉这味道。”

　　小姑娘揪起辫子，“你若觉得好啊，回头多跟人说说，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店家厨房里唤道：“丫头过来，为客人端菜了。”

　　小姑娘也便蹦蹦跳跳的往厨房走，一路叮叮当当的去，叮叮当当的来，把盘子放桌上，笑道：“客人你尝尝，咱们这腊钱肉味道可不输雍州城里凤翔楼的。”

　　陆小凤是酷爱美食的人，自然愉悦的很。

　　左右就他一个客人，小姑娘乐的围着他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陆小凤倒好奇了，“小姑娘铃铛儿在何处，怎么只听着声，没见着铃铛？”

　　小姑娘揪鼻子，笑，“不告诉你。”转身时候却有意无意撩起裙摆，绣鞋上头纤细脚踝上银色铃铛好精致，陆小凤眼前一亮，自不吝赞赏，小姑娘高兴，做鬼脸，“姐姐早说了，男人都是坏蛋，嘴里说的甜，心里不定动什么歪心思。”

　　陆小凤大笑，“若女孩子都像你这般系个铃铛儿，男人魂儿都飞了，还是我们的罪过么？”

　　小姑娘道：“我们镇子上女孩儿人人都有这么个铃铛，可没见人像你这么坏。”

　　陆小凤好奇，“这还是习俗不成？只有女孩儿戴？”

　　小姑娘转眼珠，“习俗也说不上，我们这儿习惯吧，这银片儿、丝线啊都是我们自己亲手弄的，在我们这，若是哪个姑娘出门身上没声响，可是要被笑话的。”

　　陆小凤大赞，“这可不就是被到处称赞的女儿手巧么，妙，妙。”连抚掌，脑子里一幻想，心里暗下决心，他日里定要白日到这里来一趟。

　　店家从厨房里出来，口里道：“丫头别没规矩，扰了客人用饭。”又问陆小凤有什么需要。

　　陆小凤摇头，赞姑娘活泼可爱，为美食所惑，提出忠实建议，“老板有这个手艺，怎么不上雍州城去，这里偏僻，活计可不容易做。”

　　店家笑着摇头，“别听丫头胡说，这不过是吃饭玩意儿，混口饭吃就行，再说了，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也没觉得这里不好。”

　　陆小凤道：“现在的人能有老板这恬淡心思的，可不多了。”

　　店家怅然，“可不是么，镇子上年轻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冷清……幸好，出去的孩子大多都有出息，逢年过节回来时候，好不热闹。”

　　陆小凤道：“老板的孩子也在外头？”

　　店家笑，“我那婆娘不争气，膝下也就这么两个丫头片子，倒是丫头他大伯家的孩子不错的很，每次回来，带回来的东西，那个丰盛呦。”

　　小姑娘插嘴道：“客人到雍州城里打听杜氏作坊，没人不知道的，我那哥哥在杜家庄上做大管事呢。”

　　陆小凤心头一跳，“你哥哥叫什么？”

　　小姑娘道：“哥哥叫华福，到杜家庄以后改了姓杜，哥哥说杜家庄好大，镇日里忙的很，客人若是见着我哥哥，记得跟他说一句，有空回家里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