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吹尽狂沙始到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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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德彰高坐，杜天晶在他身边站着，华素素、杜德昭与杜福都跪在老爷子跟前，卓东来正吩咐人，搬家法。
每个大家庭都有家法，家法是针对下人们设的，下人当初签下卖身契便是把整条命交给东家，东家完全有权处置他生死。当然，家法同样适用于犯了错的家人。
华素素三人有错没有？绝对有错，这个错却并非一定得衙门来调停，如果卓东来撤状纸，事情也就仅仅是家族内部事务而已。华素素、杜德昭都是老爷子最亲近的人，这样行事对他们可谓有益无害，唯一抖若筛糠的，是杜福。
杜德彰道：“陆小凤，花老弟，请坐，我有些话要说。”
他看起来十分憔悴，话语中中气不足，但语气严肃，严肃到陆小凤不得不肃容以对。
杜德彰站起来，当先对花满楼深深施了一礼，花满楼就算看不见，也听出约莫情形，跳起来道：“老爷子万万使不得。”
杜德彰道：“你绝对受得，我第一个要赔罪的，就是你。”
花满楼道：“老爷子……”
杜德彰的行为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缓缓道：“你送给我的并不是龙骨，龙骨并非是你送到我手中的。”
他强调了两次，强调了个惊人事实。
花满楼道：“老爷子不必故意这样说，我其实……”
杜德彰打断他，“我不是故意安慰你，龙骨是蛮子由遥远北地偷偷运来，蔡大户经由密道偷偷放进狮威堂的，这么个大家伙忽然出现不好解释，恰好花老弟送来了陨铁。”
杜德彰利用了花满楼眼盲这一点，障人耳目，原来，他把龙骨放进卧室，并非是爱之甚，而是不好见人。
杜德彰道：“花老弟送来的陨铁固然是好物，比之龙骨，差之远矣。龙骨之罕见，任何一个锻造师都会感到惊奇，我也不能例外，深受吸引，由龙骨而出的必是惊世奇兵，我明知道不能给蛮子造这样的东西，却舍不得拒绝，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陆小凤道：“所以，老爷子才会想到比武打擂为兵器寻主，通过比武较量，至少兵器的主人功夫不错，就算功夫不错，也难保不会被蛮子追究，所以老爷子死活不愿卓总管来做兵器主人。”
杜德彰点头，黯然，“我知道我实在自私，我知道你们必然是要看不起我，但我……”
陆小凤抢着道：“老爷子的心思我完全理解，我只是后悔对老爷子关注不够，我只是不满老爷子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同我商量。”
杜德彰笑了，“好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就够了……我身处泥潭，又何必拉你入这肮脏地？”
花满楼道：“老爷子知道这一举动必定引起蔡大户与蛮子不满，早已做好牺牲准备。”
杜德彰道：“不错，龙骨煞气之说，本是我胡诌，兵器未曾出炉，再厉害的相剑大师也看不出吉凶。”
陆小凤道：“蔡大户必定偷偷与老爷子见过面，老爷子没有同意，他又不能杀了老爷子，所以才会让假冒的顾道人混进来看情况，恰好撞上心事重重计谋早定的华夫人，一拍即合，才有后来的这些事。”
花满楼道：“华夫人私心里想让老爷子脱出此时困境，蔡大户既想拿回龙骨，又不能让老爷子身死，才会把所有矛头都指向卓总管，他们却低估了卓总管的本领与所有人的智商，卓总管虽受一时囹圄之苦，龙骨却也在短短一日间不见了，卓总管口风太紧瞧来最是有恃无恐，所以才有了假的顾道人劫狱反被杀一事。”
陆小凤道：“龙骨遗失，最担心的不是我们，反而是蔡大户，这才会让他铤而走险，暴露行踪……原来，龙骨真的遗失了么……”
杜德彰道：“杜福。”
杜福颤道：“是真的不见了，我本是在密室里放着的，第二天早晨我还去瞧了，好端端还在，下午时候忽然不见了踪影……这绝对是真的，我怎么敢跟大老爷您撒谎？”
杜德彰道：“东来呢？”
卓东来道：“当时我还在牢里，怎么可能知道？”
杜德彰叹息，“不见便不见了罢，或许是我杜家没有这个福气。”
花满楼道：“老爷子走一遭鬼门关，总是有所体悟，就算没有旷世神兵，老爷子依旧是老爷子，还有这些深爱着你的家人，就算他们中的某些人为了你做出些错事，也没有坏心，老爷子舍得弃他们而去么？”
杜德彰道：“花老弟，老哥哥明明做了错事，你却依旧如此心宽，让老哥哥好没脸子。”
花满楼道：“老爷子再提这件事，就是看不起我花某人了。”
杜德彰激动道：“好——好——”
花满楼站起身，“老爷子必定还有许多话跟家人说，我们先告辞。”
陆小凤与他一同出门，唏嘘一声，“花满楼，我真的佩服你。”
花满楼笑了，“我有什么好佩服的？”
陆小凤道：“你的心肠这样好，怎么样的姑娘，才能打动你呢？”
花满楼笑，“我也同样好奇。”
陆小凤道：“你已准备离开？”
花满楼道：“小楼里的花花草草想必早已想我。”
陆小凤叹息，“它们必不会想我。”
花满楼笑，“它们自然不爱喝酒，但对老朋友造访，还是很欢迎的。”
陆小凤道：“我暂时不会走。”
花满楼点头，“确实需要提防蛮子对老爷子不利。”
陆小凤道：“在你离开之前，得空陪我喝一杯如何？”
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但从未想过场面会那么惨烈。
老爷子恢复的很好，却忽然宣布杜氏作坊停业关闭，没有了作坊的杜家门可罗雀，杜家总管也换了人。
卓东来辞行，离开时候不曾通知一人，不曾有一人送行，却带走了一个大姑娘。
这事老爷子自然是知道的，但杜天晶不知道，她狠狠闹了一通，谁能怪她呢？她的未婚夫和她最亲近的好师姐一块儿离开，任是谁，都要狠狠闹一通的。
陆小凤自然无法发作，他只有喝酒，借酒浇愁，愁更加愁，喝到半醉，他终于抱住酒坛子大哭。
花满楼十分黯然，他跟陆小凤相交多少年，头一回见陆小凤为个人这么伤心欲绝，怎样深的感情才会有这个效果？他无从安慰。
陆小凤道：“我不甘心，花满楼，我不甘心……”
花满楼与他碰杯，道：“干杯。”
陆小凤道：“我从不是放不开的人，说过放手我会食言么，他为什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走？”
花满楼再次与他碰杯，“喝酒。”
陆小凤道：“我无法相信，我完全想不通，他明明已经动心动情，明明已经对我承诺，怎么能一夕之间全数改变？”
花满楼微微叹口气，放下酒杯。
陆小凤道：“我不相信他是个肤浅的人，我不相信他仅仅是因为……因为接受不了那种事而离开，我相信他不是个会为世俗折腰的人，但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花满楼一愣，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陆小凤道：“我觉得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他，这简直是一个笑话，我竟然惹了这么个大笑话。”
花满楼皱眉，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或许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我们被他一副皮相所骗，忘记我们最初目的，团团的围了他转。”
花满楼道：“陆小凤，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的假设么？”
陆小凤道：“……什么假设？”
花满楼道：“虽说我们没有见过狐灵精怪，也不能排除这世上根本没有，你这样难受，何妨当他本就不是这世上的人？如此消失，未尝不好。”
陆小凤苦笑，“我真真切切感受过他的温度，他哪里有半分不像人——”
他忽然跳了起来。
花满楼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小凤道：“他的毒还没解，九转丹的解药我们还没到少林取。”
花满楼神色也瞬间凝重了起来，最近一通子事情，竟都忘了这一桩。
卓东来离开，抛弃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抛弃跟陆小凤的感情，同时，也抛弃了他身上剧毒的解药——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花满楼想到那天晚上卓东来的失落痛苦，陆小凤想起那天晚上卓东来的种种异常，他们在这里抱怨发泄的时候，是不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花满楼道：“我记得卓东来跟我说过，他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办，或许就是这件事情——”
陆小凤抹把脸，“我立马催了铁秀大师上路。”
可是，卓东来这样离开，便是拿了解药，往哪里寻他？
花满楼道：“他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籍籍无名的，三月时间，找个这么耀眼的人物，应该不难。”
当真不难么？这就要看陆小凤了，这就要看陆小凤跟卓东来是否有再见面的缘分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吹尽狂沙始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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