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尽风月无边》巫边雀

62、终见

　　玄夜自那次分别之后只出现过一次，当时的他有着从未有过的狼狈，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然而他却仍为了她们挡住了敌人。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风眨了眨眼，也无法看清天空。周围很静，静得只有细雪落在脸上的声音。她感觉很累，只想在雪中一睡不起。

　　远处传来了飞奔的脚步声，双月警觉了起来，拉着一风站了起来。

　　“在那！”远处跑来一群人，先是看了看那些尸体，又朝风月二人冲了过来。

　　尽管再累，她二人此刻也只能转身逃走。刚才的激战已经让她们无力打斗，只能用最后的内力使着轻功逃走。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惨叫声。

　　一风转头看去，却见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冲入了追杀的人群。深色的黑袍与满地的白雪形成了两个鲜明的极端，乌黑的头发狂妄地飞舞着，右手中握着的龙纹刀布满了杀气。

　　“快走，我很快就到。”他的声音回响在刀剑相拼的声音之中。

　　玄夜总归没事，这让一风放下了心，和双月一起向前飞去。

　　每天的逃亡，已经让她们忘了这是何处的荒野，一味地向前飞，却只看见了一道悬崖。

　　悬崖上都被雪覆上了一层白，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玄夜还未赶来，指不定等会儿又会出现什么追兵。双月拉住一风有些颤抖的手，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嗯……”一风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双月拿出她的弯刀，刀柄相对扣住旋转，再拉开时便带出了刀柄内极细的锁链。双月深吸一口气，将内力运在右臂，狠狠将右手中的刀向前射了出去，刀身便深深没入了悬崖那头的树干内。

　　就在此时，玄夜如一道黑云飞来落在了双月身旁。他目测了悬崖的距离，道：“可能有追兵将至，我们需得过崖。钢索太细，小心才是。”

　　双月点了点头，将另一把银刀钉入了一旁的树干。她扯了扯悬崖间连接的细钢索，道：“小心运功，应该足够我们过崖。”

　　“我先来吧。”一风上前一步。

　　双月微微低头，道：“我最后，小心。”

　　一风一跃上前轻轻立在钢索之上，小心翼翼向前走去。这钢索太细，任谁都不敢贸然上前，用力稍大些便可能失去平衡或让钢索松动。

　　看着一风成功度过了悬崖，这边二人都松了口气。紧接着，玄夜也落到钢索之上，在细细的飞雪中小心度了过去。

　　双月也不犹豫，飞身落在钢索之上，轻的仿佛没有重量。她双臂展开小心地向前走着，洁白的衣衫与天地白雪融为一体，更衬得她如冰雪仙子。

　　一风看着双月走过一半，虽然知道她能成功走来，却还是提心吊胆。就在她看见对面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时，她的心差点飞出了嗓子眼。

　　来人毫不留情地架起弓箭朝双月射来，双月听见一风的惊呼，迅速回头一看，身子一倾躲过了箭，却不小心掉下了钢索。

　　“双月！”一风惊叫道。

　　双月双手忽然拉住了钢索，钢索立马被这突然的力道压得震动起来，那边树上的弯刀都掉了下来。

　　双月抓着钢索荡了下去，玄夜眼疾手快抓住了这边快要掉下的弯刀，在悬崖边用力扯着钢索。
　　一风惊吓地趴在悬崖边，朝下面喊着双月的名字。

　　双月双手紧握着钢索，银牙紧咬，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上爬去。玄夜丝毫不放松，扯着钢索要将双月拉上来。

　　就在此时，对面的几人又朝这边射箭，双月艰难吃力地躲着身后掠来的箭，而渐渐消失的体力却让她迅速下滑，直到脱离了最后一截钢索。

　　“双月——！”一风眼睁睁看见双月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那绝美的脸上露出了惊恐而不舍的表情。

　　玄夜吃了一惊，竟未思考地猛地上前。

　　成片的箭一同射了过来，玄夜来不及躲过，擦过崖边坠了下去。

　　“玄夜！双月——！”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山崖之间，一风无论怎样伸长手臂，也无法抓住那消失在视线之中的一白一黑两道身影。

　　突然间，一风的心完全空了，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她竟忘了抽泣。

　　她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箭射了过来，却没有力气再去闪躲。

　　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下来。

　　分明箭都快射到眼前，她的脑海却闪过许多事。

　　双月就这样消失了么？

　　留下她一人，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

　　一切都要结束了么……她累了……

　　一风闭上了眼睛，身体却忽然被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对方抱着她飞速离开了悬崖，速度快得让她难以睁眼。

　　仅仅只是一瞬间，对方便停了下来。一风听见对方微喘的声音，死寂的心却被狠狠敲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眼，正看到那抹耀眼的红。

　　他的薄唇轻张，不断吐着气，绝美的脸庞竟显得苍白，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也失去了妖娆的风情，只剩下担心与惧怕。

　　“就差一点……你是多让人不放心！”薄唇中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语气虽冷，却十分激动。

　　“则笑……”一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竟不由自主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多少日，她的脑海浮现着他。多少夜，她的梦中游离着他。她不知唤了多少遍他的名字，他却迟迟不肯出现。

　　恰恰在这一刻，在她就快放弃所有的这一刻，他出现了。

　　“则笑！”一风猛地抱住了焉则笑，方才因双月和玄夜的消失而压抑的心情此刻全都随着哭声释放了出来。“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差一点点，她便会真的失去所有。

　　焉则笑紧紧抱着一风的身体，仿佛想将她嵌入肉中。“我找了你好久……你这傻子，居然连命都不想要了……”

　　想起方才惊险的那一刻，两人的心中都是又惧又怕。

　　“则笑，对不起……我不该……”剩下的话，都被淹没在了他的唇中。

　　仿佛是忍了很久，焉则笑疯狂地吻着她的樱唇，似是想要将自己所有的思念全部传达给她。一风找回了生命中最后的光芒，也不顾一切地回应着，想要将自己所有或悲或喜的情感全部发泄出去。

　　很久之后，焉则笑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低声道：“傻瓜……是我不好，分明知道你身不由己却还去在意那些，都是我的错，宫事繁忙也不能亲自来找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一风忽然就觉得心中又酸又苦，分明是她不对，他却还在责备自己。她摇了摇头，颤着声音道：“则笑……双月她……掉到悬崖下了……玄夜也落下去了……他们都……”

　　紧紧抱着怀中抽泣颤抖的人儿，焉则笑愈发愧疚。“是我来晚了。”他道，“别伤心了风儿，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悲观……我们找找去崖底的路，好么？”

　　“嗯……”

　　焉则笑扶一风站了起来，紧紧牵住她的手向前走去。

　　好久，他都没有再牵过她的手。同样的触感握在手中，让他长期紧张的心都安了下来。然而，害得一风落到如此地步的人，他不会放过。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一风默默看着身旁的红衣，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同样是在雪地之中，她握着这只温暖的手。然而，心情却不同了。

　　少了愧疚与不舍，却多了失去挚友的悲伤。

　　“则笑……”

　　“嗯？”

　　“别丢下我……”

　　“自然。”

　　……

　　好冷……

　　双月无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都是一片朦胧。她拭了拭双眼，正要坐起，却发现全身疼痛难忍，而手掌之下，竟然是一副男子的身躯。

　　双月忽的想起，就在她从悬崖下坠万念俱灰的时候，玄夜忽如天神一般从天上落下，拔开肩上的箭，一手扯住双月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另一手运着内力擦在悬崖壁上减缓着下落速度，最后他们压断了一棵树，直直摔在了地上。

　　双月不顾身上的疼痛立马起身站开，跪在玄夜身旁摇着他的身体。

　　“玄教主……！”

　　她呼唤多次，玄夜终于动了动眼皮。

　　双月松了口气，眼中既是担忧又是欣慰。“太好了……你还活着……”

　　玄夜将要起身，却牵动了摔断的骨头，痛得他闷吭一声。

　　双月忙将他扶住，道：“别动，我帮你接骨。”

　　玄夜极少见到一向冷淡的双月露出这等担忧紧张的表情，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乖乖坐在那里不动弹。

　　双月却在此刻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看着玄夜不知如何下手。

　　“你可有受伤？”玄夜忽然问道。

　　双月摇了摇头。

　　玄夜微微闭上眼睛，道了声“无妨”便开始解自己的上衣。

　　双月眼睁睁看着玄夜露出了紧实的肌肉，即便性子再静也忍不住“砰砰”心跳。明知道玄夜骨头受伤不方便动作，她却还是不好意思帮她一把。

　　双月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玄夜的肩上，细细摸索着他的骨骼。

　　“得罪了……”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