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尽风月无边》巫边雀

61、突来

　　左边那人盯着一风道：“风姑娘误会了，薛护法在多日前就已身亡，现如今的宫主乃杜音绝。”

　　桌上四人皆脑弦一崩，玄夜略微侧头冷眼看着他们，道：“师门叛徒，最为人所不齿！为难这二位姑娘，便是与我祭冥教为敌！你们白勺宫迟早会付出代价！”

　　左边那人冷笑一声，道：“宫主是念在同门一场才来邀请二位姑娘，但若二位姑娘不愿，宫主便只能把你们当做敌人看待了。”

　　“我们，早就变成了敌人。”双月微微垂着眼，睫毛下的眼眸中却满是冷然与恨意。

　　右边那人道：“宫主还让我转告二位姑娘，你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对他也构成不了威胁，但若二位不给他面子的话，他会好好为二位安排一场游戏的。”

　　“呸！”一风猛地站了起来，双目气得都泛了红光，她指着那两人，道：“你们回去告诉他，他就是个大叛徒！大禽兽！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师弟！师门的仇，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孤星紧紧捏着拳头，骨头“咯咯”作响。“还不滚？”

　　那两人不屑地看了孤星一眼，披上蓑衣又走了出去。

　　孤星被那眼神弄得十分不悦，差点就要追出去将他们狠狠揍一顿。“假情假意！无耻！禽兽！早就该死！”

　　玄夜安定了孤星，自己却蹙紧了眉头。他向来是不怕什么的，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十分不平静，他虽未见过杜音绝，却已从发生的这些事当中见识到了这个人的品性。他就像是潜伏在身体里的一种毒，十几年来都未发作，一发作起来，却是要了人命。

　　传说中的两本秘籍非常人所能触及，一旦练成，便是盖过了所有的武林高手。恐怕连玄夜自己都不是杜音绝的对手了。

　　这等毒人，留在世上引祸端，又对风月二人是极大的威胁，这该如何是好？难道要让她二人躲起来么？

　　这可是师门极耻，她二人又怎肯躲呢……

　　想到此处，玄夜便深感烦闷。

　　同样的心结，也紧紧结在风月二人的心中。

　　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却比想象中的还要短暂。

　　当一风和双月透着烛光看到那夜雪中飞扬的青衣时，她们已经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仍然是以前一般俊秀的脸庞，却无端多了疏离的笑容和冷峻的气质。她们的小音子是何时褪去了那股憨直、披上了这陌生的外衣的呢？

　　那傲然于风雪的气势，果真是小音子所拥有的么？

　　不……他不是小音子。

　　如今的他，是背叛师门大逆不道的杜音绝。

　　他如飞鹰一般弹到窗上，一手扶住窗户框，青衣上的雪落到了地上。他嘴角噙着笑，淡淡看着双月，道：“月师姐，好久不见。”

　　双月震惊的神色立马掩去，她整了整衣衫，双目又回到了冷淡漠然。“自你背叛的那一天起，我们便不是你的师姐。”

　　杜音绝自顾自跳了下来关上窗户，转头笑得像只狐狸。“月师姐何必那么疏离？上天让你们两个留下，便是要我好好照顾你们。师姐，可别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那危险的眼神，也是你用来赎罪的？”一风握紧拳头，含恨盯着杜音绝。“你罪无可赦，又来装什么好心！”

　　杜音绝忽然一晃，抓住了一风捏着暗器的手。他凑到一风耳边，暧昧地说道：“师姐这是要做什么？是想对我这个师弟出手么？”

　　一风惊得说不出话来，杜音绝方才的步法连她都无法看清，但那无疑就是飘渺凌云步！且看他如此熟练，应该已是到了顶层，可秘籍上的所有功夫在五层之后便被她打乱了，他是如何修得顶层的？

　　“很惊讶是不是？”杜音绝自得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其实，很早之前，飘渺凌云步便被我偷去学了……只是我一直都未表现出来而已。有了鬼炎功的辅助，不知我的轻功能不能赶上师姐呢？”

　　利刀出鞘，银晃晃的弯刀破开烛光划了过来，杜音绝不慌不忙，用另一手捏住了双月细腻光滑的手腕，道：“温婉的月师姐也这般冲动了么？不过……如今的你们怕是打不过我了呢！风师姐，我知道秘籍后半部并不完全，若你给我，我不会为难你们，不然……你们仅过了十六年的人生怕是不好过了……”

　　双月闷吭一声，抬起另一只手便向杜音绝刺去，杜音绝松开一风仰身一闪，另一掌随之便拍向了双月。

　　眼看着双月躲闪不开，一风拉着双月使劲往一边一扯，自己却受了掌风余波被击退了几步。

　　门忽然被撞开，黑色身影如鬼魅一般迅速突入，明晃晃的大刀直直砍向了杜音绝。

　　杜音绝显然没料到这一变数，略吃了一惊，却立马脚底生风从原地挪到了窗旁，下一刻已经拔剑出鞘对上了那布满杀气的刀刃。

　　双月扶住了身形摇晃的一风，惊慌道：“没事吧？”

　　一风清咳两声，摇头道：“还好没硬对上，只是小内伤，无碍。”

　　“教主！”孤星忽然跑了进来，却被玄夜与杜音绝周身碰撞的内力所震住。

　　“带她们走！”玄夜忽然低喊一声。

　　孤星吃了一惊，教主都如此慌张，想必那对手定是难以解决的货色！“是！”她不由分说地拉上风月二人跑了出去，杜音绝心中一震就要跟出去，玄夜却硬生生挡住了他。

　　两股内力相斗，两个身影相缠，物事都被破坏，房间已有了摇摇欲坠之势。玄夜担心的没错，杜音绝居然在短短数月之中修得如此功力，竟让他抵挡得如此吃力！

　　“她们逃不掉的。”杜音绝戏谑地笑了起来。

　　什么玄夜，什么焉则笑，他现在一概不放在眼里。

　　他的实力，还未完全展现出来。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那两本秘籍。

　　他想要的，是整个武林！是武林霸主之位！

　　孤星三人一逃离客栈便被包围了起来，虽然十分小心，却仍是中了敌人的埋伏。

　　冷眼看着夜雪中站立的人影，孤星带上了她的钢爪。

　　“你们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对方人数如此之多，你能对付得了么？”一风道。

　　“啊。”孤星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包在我身上，等会儿我就去追你们。”

　　借着雪的光芒，一风将孤星的笑容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小心！”

　　一风和双月都戒备起来，准备找准机会逃离。

　　她们逃离成功了。而她们却没想到，孤星那扬起的自信的笑容，却是她们最后一次看到。

　　不知有多久都没过上这种连夜逃离的日子。在很多年之后，一风再回想起这段日子时，都会倍感心酸与煎熬。

　　她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对她们的追击，居然从白勺宫扩大到了整个武林。

　　江湖上传言，独孤一风与独孤双月乃荻谷二仙唯二的徒弟，手中藏有荻谷最珍贵的两本秘籍。正因为此，许多觊觎秘籍的门派与江湖中人都会暗中追围风月二人，想要夺得江湖中的传奇秘籍。
　　这一个月来，一风和双月连眼都不放心合上。

　　每日都会遭到暗杀，她们倦了。

　　这便是你所谓的“游戏”么，杜音绝？

　　因为自己得不到完整的秘籍，便让我们成为整个武林的围剿物？

　　一风和双月无力地躺在铺满白雪的荒野上，任白雪浸透了肌肤，也不想再站起来。在她们的身后的数丈之外，是刺眼妖娆的红色的雪。那上面，躺着一堆刚死的尸体。

　　她们已经记不清在这逃离的日子里杀了多少人，也数不清身上有了多少伤痕。一个月惊吓受怕的逃离日子，足以让她们麻木。

　　一风紧紧握住双月的手，虽然冰凉，却能给她内心的温暖。

　　“双月，好累。”

　　身边的女子，是唯一能给她希望与温暖的人。

　　“嗯。”双月应答着，将握着一风的手捏得更紧。

　　一风望着还在细细飘着雪花的天空，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天空中飘下的雪，是和她的师父的头发一样的颜色。“会不会我们等不到报仇的那一天呢？”

　　双月没有应答。她已经无法再给一风支持与鼓励，因为她知道，她们两人的心都已经麻木了。

　　“随时都会死掉。”一风喃喃念着。

　　师父说的没错，江湖好危险。

　　处处刀光剑影，还有险恶的人心。

　　徒儿无用，报仇无能。

　　好想回到荻谷，就算没有师父师娘，就算没有那么多门中弟子的欢笑，也能躲避这尘世硝烟，躲避这每日处在生死存亡间的生活。

　　还有个放不下的遗憾，那便是没能再见到你啊，则笑……

　　我伤你太深了么？你还恨着我么？为何你不肯出现……

　　泪从眼角滑落，融入雪水结成了冰。

　　一风低低啜泣了起来，双月侧过身，双手握住一风的手放到了胸前。“有我……”

　　双月仅仅两个字，便足以让一风大哭一场。

　　只是如今的一风多么希望焉则笑就在身边，像以前那样安慰她，帮她消去烦恼、散去恐惧。
　　还能实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