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夏∮雪

4、莫修

　　——爱情是什么，是责任。你是什么，是我永远甩不开的牵绊。

　　莫修接了一个电话，管家白叔打的，简短的一句：方雪来过了。
　　没有过多的迟疑，和王雅荻致歉挥别，急匆匆赶了回家。
　　那么多年来，似乎他总是急匆匆地，追逐着方雪游移不定的缥缈身影，替她收拾一个又一个烂摊。
　　方雪来过，在他的脑海里，无异于等于：又一场灾难降临。

　　来不及将车停进车库，他锁了车，跑到门口，白叔已经先知先觉地打开了房门，冷着脸，森森地望向二楼，“方雪在上面。”

　　莫修二话没说，跨进门口，直奔二楼。

　　白叔静望着他们可怜的少爷，不住叹气。他虽恨方雪入骨，但决不会付诸行动。方雪十三岁那年，偷了莫氏夫妻抽屉里的十万美金，一个人跑到拉斯维加斯赌场玩个三天三夜，输了精光不算，还惹上了几个地方□□。莫父大怒，不许任何人救她，莫修的护照被扣，硬是绝食了三天三夜，在第六天的清晨，搭上了直升机飞往拉斯维加斯。
　　莫修或许从未认识到，在他的潜意识里，方雪是他的灾难，他强调了灾难二字却自动忽视了前面的定语。方雪是他的灾难，永远都是，所有，他永远不会放任方雪一个人去制造灾难。有了方雪，他就不断地要面临灾难，不断地要收拾残局；但是没有方雪，他将无处可去，无所适从！

　　莫修推开自己的房门，内室一片狼藉，好似十来个抢匪刚刚光临过。
　　书桌倾倒，电话、电脑、明早要用的文件散乱一地。
　　三排书架成了多米诺骨牌，齐刷刷压上了他的沙发，沙发不堪重负，深凹下去，皮帛尽裂。
　　床被掀翻，床头柜被踢到室中央，一截小小的身影正弯曲着背脊，认真专注地研究着他藏在床架背后的保险箱。

　　“你找什么？”莫修强压下火气，走近她。
　　方雪仰起脑袋，咧开嘴笑呵呵地：“听说你要结婚了。”

　　“我在找三年前你跟柳家小姐差点结婚时，差点派上用场的身体检查报告。”方雪说着，头又埋进去，仔细拨弄着莫修的保险箱，“莫修，密码多少……你不要告诉我，让我猜！”

　　她还敢提三年前！莫修额际青筋暴起，他从未如此愤怒过。

　　“方雪，你到底还想怎样！”

　　随着身后男人的一声低吼，方雪若无其事地回过身，站起，眼里眨着晶莹的水光：“莫修，你怎么可以结婚？怎么可以……丢下我就和别的女人结婚？”

　　“这套过时了，方雪！”莫修忍无可忍，将她拽到窗前，清明的日光下方雪的脸上堆满透明的笑，任他总也捉摸不定，“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是个正常的男人，我需要事业，需要一个正常的家庭。方雪，算我求你。”

　　“可是，我不喜欢王雅荻。”方雪悠悠说着，“如果你换个新娘，让我喜欢的女人，我就放过你。”

　　“我爱她就够了！”莫修大吼。

　　“可她不爱你，莫修，你要娶个不爱自己的新娘么？”

　　“你凭什么那么说？！”

　　“就凭……”方雪沉思起来，大大的眼眶里眼珠子转起来，明明是一张少女清纯天真的脸庞，偏偏有着一颗魔鬼的心，“莫修，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吸引她爱上你的地方啊。你看你，温吞又没有性格，做事马马虎虎还婆婆妈妈，一点情调都没有，说话也不够男人……根本就是条木头嘛，你倒说，她为什么会爱你？”

　　莫修被气得吐血，直接提起她的领子，拎出门外，拽到楼下。

　　“你走！方雪！你别回来！我受够了！”

　　她的莫修生气了。方雪习惯了他日复一日，只有她才能激起的怒火，心里感到了无限的欣慰。

　　“好吧，我明天再来。”方雪莞尔，抚平身上被扯乱的褶皱，转过身没走开几步，又听得身后的男人犹疑的声音。

　　“方雪……你真的不肯放过我么？”

　　她顿足，扬起嘴角。“绝不。”

　　褪去了爱情华丽的外表，莫修是哥哥，是父亲，是她生命最重要的男人，谁都无法取代，即便令她热烈爱着的陆旭都做不到。莫修的婚姻，应该有个足以匹配他的女人来组成，王雅荻不适合……方雪想，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莫修呢？哎，好像她还没见过。

　　方雪走后，白叔履行公事般的将莫父远在太平洋另一岸打来的长途递给他。

　　“爸。”
　　“方雪又惹事了？”
　　“没，只不过回来拿些行李罢了。”莫修瞪了一眼白叔，无声地指责他的多嘴。

　　“婚礼准备妥当了？”

　　莫修一怔。父亲这话的潜台词是：确认方雪不会再破坏了？

　　“莫修？”

　　“爸，我不会辜负雅荻的。她是个兰心惠质的女人，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那就好。我会准时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的。方雪走了，光是想着，我就舒坦。”莫父淡淡道，说得平静却也残忍。方雪是他和妻子一时发了善心从孤儿院里捡了回来，然，之后却全由从小就懂事的儿子一手带着。很难想象，莫修把方雪纵容成了如今的这番模样。

　　莫修挂了电话。回头望自己家的大门，真的舒坦了么？可是，他的心里不见得如何释然。
　　方雪——他一个激灵，她一个人在外面住得怎么样？
　　失去了工作，从小花钱就没有节制的方雪，一个人怎么活？
　　天，他竟然忘记给她一笔钱。莫修赶忙握紧手机，拨了方雪的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的号码已经停机。”
　　嘟——莫修失落地放下手机，追望着方雪方才消失的方向。这几天因为对王雅荻的歉疚，他只顾着冲方雪发火，都来不及多问一句：你现在住在哪里？

　　方雪走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有来。

　　莫修将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每天按时下班，谢绝一切外出活动，准点到家，守着房间，等着方雪来破坏。

　　然，方雪没有来。

　　忙碌失去了意义，空虚成就了寂寞。莫修不明白，方雪带走了他的恶梦，怎么却也将他的喜怒哀乐一并带走了？他忐忑不安地，甚至有些强迫症，反复拨打着方雪宣告停机的手机。她会不会又惹事了？会不会遇到伤害？生活的不定因素那么多，方雪一个人怎么能够安然度过？她是如此的……不安分啊。

　　婚礼如期筹备中。他这才想起要适当问候一下他爱的女人，他的新娘。

　　电话立即被接起，方雪愤怒的声音竟然通过王雅荻的电话传出。

　　莫修一下子懵了。不知该喜，还是该哀。

　　“她正和本小姐抢男人中！你是谁，认不认识她爸妈，快来管教管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一片嘈杂之声。
　　电话似乎被搁浅，只剩下模糊不清的争执声。

　　“喂，你们别打架啊！快给我说清楚！喂喂！”

　　“陆旭，你竟然连女人都打！你个混蛋！”

　　“方雪，你让开！”

　　“哎呀，伤口裂了，血都流出来了，不打了不打了，王雅荻你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