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绯魅（零落&叶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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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皇峰顶，瞻云殿上，绯魅族长——绯魅正襟危坐。一头如瀑的头发似乎彰显着青春的气息，然而丝丝缕缕的银丝却泄露了年龄的秘密。大殿长而幽深，空而玄灵，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一般。
“妃殷，进来吧。”声音飘忽犹如九天神音，带来的是不可侵犯的压迫感。
妃殷缓步至前，单膝跪下。“蚀鬼已杀，妃殷幸不辱命。”
“很好。有百年道行的蚀鬼已经消灭大半了……”绯魅缓缓起身，若有所思地望向庭前飘过的浮云，云起云落，变幻莫测。
“这样蚀鬼王也该出现了吧。”妃殷年轻的眼睛隐隐透着期待。
“蚀鬼王……”绯魅微微一颤，脑海闪过一双熟悉的紫色双眸。
蚀鬼王，魔物蚀鬼之王，曾带领魔军征服世间半壁江湖，却在二十年前悄然消失，蚀鬼军也随之分散消逝。蚀鬼王，很遥远的名字，却又如此清晰；二十年了，这么久，封印也到时限了吧……
妃殷跪在殿中，专注地看着绯魅一族的族长，她的母亲。
“还要继续猎杀蚀鬼吗？”
“不，这个任务交给荔雪。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绯魅低头望着妃殷，犹豫片刻，“你姐姐下月初三出嫁，你好好准备一下，送她一程。”
“什么？”妃殷惊讶不已，妃絮要出嫁了？
妃絮是绯魅的长女，妃殷的姐姐。她继承了绯魅的绝世美貌，乳母惠娘就经常说大小姐和族长年轻的时候极像，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妃絮的性格温和淡雅，对人和蔼善良，这一点倒与绯魅有着天壤之别。由于小时候妃絮大病过一场，身体虚寒，一直未能调养过来，导致现在体弱多病，需要常年卧榻休养，故而并不曾习武练术，唯有一腔才情，也都空付了药罐病榻。
相反，次女妃殷在“武”和“术”方面都很有天赋，因着姐姐的病弱，她练习起来更加刻苦。虽然血凰尚处于雏形，但是双十年华就能驾驭灵兽，在人才济济的绯魅族里也能算是“天才”了。
姐妹俩出生仅差一年。两人从小就亲密无间，除了此次妃殷下山猎杀蚀鬼离开一个月外，从未分离过。日出同作，日落同息。妃殷习武，妃絮则静坐一角拈针微笑；妃絮种花，妃殷就与血凰在旁嬉戏玩耍。惠娘说她们前世肯定是一个人，今世被分为两个，谁也离不开谁。
所以事情这么突然，妃殷毫无准备。再者此等大事，自己居然预先一点信息都不知道，“是姐姐答应的吗？”
“这门亲事是我二十年前定下的。妃絮今年也要二十一了，说起来，已经是咱们失信于人，现在，是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但姐姐的身体……”
“亲家是轩冕山庄，不会亏待妃絮的。”绯魅打断她的话，“好了，你下去吧。”
“可是，娘——”
“住口！记住你的身份！”绯魅厉声喝断妃殷，是呵，她从来都不让自己的女儿这样称呼她。
“是，族长。属下——告退。”
妃殷退出瞻云殿，一刻不停地掠向灵隐阁，妃絮已经知道了吗？她会怎么想呢？我那美丽而又柔弱的姐姐呵。
推开灵隐阁的门，一眼便看见妃絮正靠在窗棂上，手上拿着一本绯魅族的典故，眼神却望着窗外的天空，出了神。淡淡的阳光铺在她苍白而透明的脸上，清洁的气韵包围着她，恍然非人，仿佛下一刻，她会融化在空气中，就这么消失在眼前。
妃殷踮脚走近妃絮，不想破坏这安详宁静的一刻。但是空气的细微浮动还是惊动了妃絮，从神游中醒过来的她，转头看见了提着裙裾的妃殷，不由得噗嗤一笑，“装神弄鬼的想要吓我吗？”
“姐姐，我回来啦！”妃殷也不讲究什么淑女风范大家之仪了，径直向妃絮扑过去，直把妃絮扑得咳嗽了起来。妃殷急得连忙轻抚她纤细的后背，还不忘撒娇。
“姐姐，我好想你！”
回过神的妃絮也紧紧抱住妃殷，“这么大个人还撒娇，叫惠娘看见了，又要说你个小调皮鬼。”
“姐姐，人家就是想你嘛！”
“好了，我知道，我也很想你。出去都一个月了，可有哪里不适的地方？”
“哪会有什么不适，就连人人闻风丧胆的蚀鬼，见到本小姐还不是只能落荒而逃，猎杀起来半点不费力气。”
妃絮微笑地看着这个活泼的妹妹，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下山的见闻，原先空旷冰冷的灵隐阁，因为她的到来重新鲜活了起来。
普通的族人是不允许靠近娥皇峰的，更别提小姐们的闺阁，所以由于身体原因足不出户的妃絮除了妹妹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如果没有她，这孤寂的日子，真不知该如何打发。
“我走之前拜托惠娘好好照顾你的，还有，送你的那只乌雀呢？有它给你唱歌作伴，日子多少也好消磨点。”
妃殷环顾四周，对面茶几上，放着一个金丝精制的鸟笼，只是笼中已空。
“那只破鸟呢？怎么不见啦！”
“我放它走了。既然有完整的翅膀，就应该在蓝天翱翔。”我不忍心它像我一样，被囚禁在鸟笼里，不知自由是何滋味，就让它带着我的希望一起飞远吧，妃絮望着窗外，无奈之下，更多的是洒脱淡然，“对不起，把你送我的东西……”
“瞎说什么呢，这么忧郁。谁说你没有自由的？你想出去，谁能阻拦？”妃殷故意嘟起嘴，但是很坚定地看着妃絮，“你前面若有任何障碍，我都会毫不留情地抹煞掉。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保证！”
“看你，说得和真的一样。”妃絮看着妹妹煞有介事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开了，“怎么倒是你像姐姐照顾妹妹来着。”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问你，嫁到轩冕山庄可是你自己的意思？”
妃絮一愣，低头不语。妃殷心里一下明白了，怒火上升。
“是她逼你的，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这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牺牲女儿的幸福？”
“小点声！”妃絮伸手捂住妃殷的嘴，“慎言！让娘知道了……”
“娘？你还叫她娘，她根本就没关心过我们，她甚至都不让我们称呼她‘娘’！我没有这样的娘！”
虽然贵为族长之女，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高贵地位，但是她们却从没享受过常人中最普通的母爱。从小记忆里母亲的脸都是冷若冰霜，没有温情，没有关怀，甚至连责骂都没有。
妃絮的虚寒病发作，在床上抽搐痛苦的时候，她不但不曾踏入房门一步，甚至限制一般人的探望；每每自噩梦中醒来，床头只有惠娘幽幽的叹息和妃殷捏紧的拳头。
年少气盛的妃殷曾忍不住闯进绯魅的卧居，责问她为何如此待她们，结果绯魅大发雷霆，把妃殷丢到了后山的“地狱谷”——那是囚禁蚀鬼和本族叛徒死囚的死亡之地！当妃絮和惠娘跪在殿前哀求了三天三夜，得到批准把妃殷救出时，妃殷已伤痕累累，命悬一线了。那一年，妃殷十岁，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妃殷发誓，要变强，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柔弱的姐姐。
然而即使这样，血缘天性，妃殷忘不了多年的怨恨，却依然带着一丝期待和希望，相信血浓于水的联系，也因为她给了姐妹俩一个彼此。
但是今天……
“阿殷，阿殷，你冷静点。”
妃絮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妃殷的手，用温柔的声音安慰着这个一旦被触碰到感情死角就容易失控的骄傲脆弱的女子。
“娘没有逼我，是我自己答应的。再说了，娘说，会让你送我，你会和我一起去，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对，我会保护你的。”和煦的风抚平了波涛汹涌，妃殷紧紧抱住妃絮，“你是我的姐姐，唯一的姐姐。”
“有你陪着我，我，不怕……”
门口，乳母惠娘一阵黯然。本来想着姐妹小别重聚，应该有很多愉悦的话要说，但是现在的气氛却如同手中的茶一样，晦涩深沉。作为乳母，从小就伴着她们长大，清楚她们光鲜亮丽的表面下，受的尽是非同寻常的委屈，生在贵族之家，幸耶？非耶？
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平复片刻，惠娘推门而入，“唉，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抱在一起，殷小姐，又在向你姐姐撒娇了？快过来，我做了你们最喜欢吃的熹米糕。殷小姐出去那么久，肯定吃不惯外面的东西，瞧，人都瘦了。”
妃殷松开妃絮，深呼一口气，收起感情。虽然惠娘对姐妹俩是“母亲”一般的存在，不仅是衣食住行上无微不至的照顾，还填补了心灵上的荒凉。但是，这样的自己，还是不想让这个善良和蔼的老人看到。
“啊，惠娘！我好想你——的熹米糕啊。”妃殷提起精神，扑了过去。惠娘看着这个强打精神的孩子，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已是万分的感慨了。
“就想糕，不想人啊？”惠娘转过手不让她拿，装出生气的样子。
“想糕，更想你！”
“那还差不多！”终于哄得惠娘眉开眼笑，托盘往前一送，妃殷毫不客气一手一块糕，往嘴里塞，一脸幸福样，不愉快一扫而光。旁边妃絮看着她的馋嘴样，也禁不住笑了。
片刻，盘空杯尽，妃殷满足地舒了口气，妃絮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道：“轩冕山庄是什么样的地方呢？也和这里一样有漫山遍野的雪滴花吗？少庄主……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在下轩冕山庄千掖！”说不上风流倜傥，勉强算个玉树临风吧，还有那爱管闲事的脾气……
“阿殷？”
“啊？”妃殷回过神，脸有点发热，慌忙掩饰道，“噢，轩冕山庄在武林中声威日著，黑白两道都对其敬畏三分。至于少庄主么……”
“嗯？你认识？”
“嗯……”
妃殷曾发誓姐妹之间绝对坦诚没有隐瞒，所以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把他们相遇的景况完整地告诉了妃絮。
“哦，原来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没有他的帮忙，我一样能除掉蚀鬼！他可恶极了，还敢嘲笑我的血凰！”妃殷急着解释的焦急表情，让妃絮忍俊不禁。
“是，是，我家阿殷最厉害了，不知道哪个男子这么好福气，能够娶到你。”
“你瞎说什么呀！不和你讲了，我得去荔雪那里把蚀鬼的资料告诉他，还要送血凰去女英峰锻炼。等会再来看你。”
看着妃殷落荒而逃，妃絮无奈地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少年不知愁滋味，她今后的路，又该如何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绯魅（零落&叶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