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凌少一

51、第三卷第三章

　　这盛夏的季节忽然不再那么热了，出租车的空调也很凉，凌少一带着笑在陈笑旁边君子般陪衬，他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在这一个多月里带着这女人走亲访友，他的父母没有任何反对的话，他们怎么能从凌少一的双眼中看出谎言与实话。
　　凌少一看着父亲那么真诚的笑脸看着他和陈笑，那么深沉的嘱咐他们要好好生活，他忽然想说：你老了。
　　多少年前你娶我妈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想好好过一辈子呢？
　　想到这，凌少一接过递来的红包，说了声谢谢便交给陈笑，言语轻柔，作给在一旁带着泪的母亲看。
　　离开家的那天，凌少一忽然很想回头看看那个泪流满面的人，但当他回头看，却不经意发现父亲摸了一下眼角，他不愿意相信，世上难道真的有所谓真情会在老了以后变成真的？嗤笑没有收住，他回头看到陈笑在看他。
　　“凌少一，我真的不想问你，因为有时候假象就是比真实温柔。”陈笑低头，也不自觉的笑了，“这一个月，我还没从幻觉里走出来，如果没有你那个笑容的话。”
　　凌少一沉默，拉开车门，风度翩翩。他开车永远只有一个女人会不嫌弃的坐下，而今又多了一个。
　　“陈笑，我们要准备婚礼了吧。”路上，凌少一这样问，语气很轻，很温和。
　　“难道我们不结婚？”陈笑反问。
　　“我是同性恋。”凌少一看着前方的路灯，红色，停下来。
　　“我知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不再和男人上床了吧……”凌少一有点心虚的问着，这算不算历史上最离奇的未婚夫妇的对话？
　　“凌少一！”
　　“我是很认真在问，你我之间这点坦诚是必须有才对。”绿灯，车子继续前进。
　　“你认为我的男人可以继续和男人睡？”
　　“你的答案是NO。”凌少一笑了，“可不睡的话，我也要说NO。”
　　“你挑这个时候说，看来是故意的了。”抱着肩，陈笑冷眼相望，她就知道纵使假相也不会这么简单。
　　“不否认我欣赏你，陈笑，可是人之初，性本……嗯，就是确定的意思。”
　　“你想让我默许你如此？”
　　“你可以考虑，然后给我答案吧。”凌少一说，“我等你电话，回去后是不是要继续，决定权在你手里。可别说我是威胁，我只是说我的要求，你也同样可以提。”
　　“哈哈，凌少一，你是觉得我会提出让你默许我出轨的要求？”
　　没有回答，凌少一笑着，开车，停车，绅士的接过陈笑的东西，他们的婚姻如同街上霓虹，是不可思议的绚烂和不真实。
　　很久以后，陈笑对凌少一说，其实你没有给我选择，只是给了我一个交代。你到底是不是和男人在一起我是管不了根本，可我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你过得不那么痛快，逐渐的，你在这方面的痛苦就成了我的一种快乐，一种复仇后的快乐，一种得不到的报复。
　　回到A市的凌少一给认识的朋友打电话，好在这里熟悉的人不多，他甚至主动联络了吴玉，这个人也许是多年以来唯一没有改变的人，现在是一家音乐杂志的总编，还是那样羞涩的微笑，一副决不靠近危险的模样，要说让凌少一感到诧异的，就是结婚礼堂上，吴玉带来的男人，有着淡淡的微笑，容貌干净。
　　风建坐在程天旁边，在敬酒的时候，游移的眼神和一口干杯的气势，让一旁的人捏了把冷汗，凌少一拿过风建的杯子，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话。“没想到今天婚礼的主角是我。”说完，酒杯倒满白酒，“这一杯我干了。”
　　凌少一酒量不好，风建想拦都没拦住，陈兰站在凌少一身后，深深觉得当这个伴郎很不容易，从第一桌开始新郎就这么奔放的喝酒，他今天不趴下也很难了，然后他顺势看着那么多曾经是陈老爷子部下的人……
　　绕着这个桌子喝了一圈，凌少一觉察出身后总有一双眼睛盯得很紧，焦灼的好像背后被烧了个洞，陈笑的新娘妆和千万庸俗的女子一样，可是因为这是人生中最特别的一天，她看起来忽然娇弱了，她甚至可以完全忽略风建，笑得宛如幸福……凌少一的心很疼，他只是有一丝舍不得，眼角看到风建抿着嘴，刚毅的线条。
　　“他为你动情了。”这句话低低的传来，凌少一甚至有些听不清楚，他上头了，转头看陈兰，眼神是疑惑。
　　“我说风建。”陈兰收到陈笑的瞩目，但他声音很低，除了凌少一没人听得清楚。“不知道那个小家伙今天会不会不眠。”
　　凌少一想到寒扬，这孩子没有来参加他的婚礼，说：“会伤心会难过，可是时间长了也就淡了，人都是如此。”
　　“也对。”劫下要灌倒凌少一的酒杯，陈兰边对客人说着客气的话，一边转头若有若无的聊着，“你当初为什么会挑上他？”
　　凌少一迷恋风建这么久，却能在这段时间里发展出各式各样的感情，而最有趣的大概就是寒扬。
　　“你要知道，爱一个人爱到筋疲力尽，全身是伤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那么关心你的人出现，他没有要求，没有反抗，会静静的陪在你身旁，用那种认真而热情的目光看着你，是爱而不是喜欢和欲望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凌少一眼神很迷茫，“我也不记得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现在不希望他会离开。”
　　“自私。”陈兰不满意的看着凌少一，“你别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大家会不小心听见。
　　“我喜欢他。”凌少一觉得自己太残忍，“只是这种喜欢，只是喜欢。”
　　陈兰笑着，放眼这场婚礼，多少人是真的来庆祝呢？
　　饭局从一早闹到午后，凌少一和陈笑住在本家，陈老爷子特意收拾出一个庭院给新婚的二人，凌少一的父母则是在参加婚礼当日飞回家，不在这个繁忙的都市耗费时间。
　　可笑的是，新婚之夜凌少一完成床上任务后，穿了衣服去酒吧，他留给陈笑的可能除了伤害没有别的。
　　酒吧里才是真的世外桃源，不管生活如何变化，这里照旧歌舞升平，没想到陈兰和程天坐在门口的吧台，招呼时明显看到对方的错愕。
　　“你居然在新婚夜把我妹放在家里？”陈兰吃惊的问。
　　“我有交公粮。”凌少一面色不爽，程天告诉他风建没什么特殊反应，吃了酒席就和小添回家了，因为陈兰实在不想回老宅，两个人就当作看店，泡在酒吧。
　　凌少一刚要点喝的，陈兰拦下他，眼神若有所思，“少一，你不打电话给寒扬吗？”
　　“嗯？怎么？”凌少一想了想通知寒扬时，对方在电话里的短暂沉默和一句冷静自持的恭喜，之后再打就没接听过，“他会很好的。”
　　“很好吗？”陈兰笑了笑，“很好的人绝对不会买醉。”
　　顺着陈兰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颓废的趴在桌子上，周围摆了无数的酒，他穿着不合身的白衬衫，上面被酒渍染了些晕。
　　凌少一忽然笑了，对陈兰说：“我觉得他总是这样，一个人默默的趴在桌子上喝酒，眼神迷离似乎在找一个方向。”然后他坐了过去，像是许多年前在学生时代的笑容和目光，寒扬的迷离逐渐聚焦，朝他露出了诚挚的微笑，他伸手摸着凌少一的脸庞。
　　孽缘开始的时候还带着点光怪陆离的浪漫，可是发展到后来，谁都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多深刻还是多浅薄，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如何都隐藏不掉。
　　寒扬趴在那里，没有哭。
　　那些伤口参差不齐还没有长好，世上最可怜的伤，大概就是你爱着一个人，可是对方从来不打算爱你，即便你真的走上去，大声说爱，天知道对方会怎么回应。
　　喝过喜酒进过洞房，凌少一的身体有些麻木酸软。借着酒吧黯淡的灯光，他扶起趴在那的寒扬，让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然后，是那样熟悉而清淡的微笑，还有认真而专著的眼神。
　　寒扬惊了，他张着嘴，眼睛里忽然有了水痕，他眨巴眨巴眼睛，有些醉。
　　“你……是影子，是影子。”他这样不自信的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我真的好想你，却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