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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薛门郭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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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金陵城。
作为中原地区有名的繁荣城镇,长安、洛阳、金陵、苏杭等皆在名单之列。金陵城位于中原以东,临近长江流域,向来商贸繁多,车水马龙,使人向往。
今,郭怜笙带同青冥列缺二人策马路过金陵,便打算稍作停顿、再作下一步去向。
在城中的一处客栈歇下,把马栓了好生安顿,青冥列缺二人便陪同着郭怜笙在这金陵城中四下走一走。说来也是见识了,这金陵城比之洛阳城的繁华而有余,规模自是比洛阳要大一些,城中官商富贾来来往往,玲珑建筑比比皆是。
“姑娘,你瞧这临近江南地方,果然各方面都不像北边呢。”青冥一路上不断对这细腻风光赞叹不已:“看惯了洛阳的方正,再看这般,实在赏心。”
“如果是想见一见那江南景象,大可到苏杭地区去。”郭怜笙笑了。
一路上和这两个小厮相处,心里也是对这二人敬服。倒是对薛时珩很不错的两个人,一心为着时珩着想,也时常关心着自己的一切状况。薛时珩虽为女儿身,却自小得到这二人跟随在左右,实在是难得。
列缺望了望郭怜笙,也随着笑了:“听姑娘所言,是想到那苏杭地区走一走?还是姑娘觉得少爷会在苏杭一带?”
郭怜笙不语。
只是心底里,想往苏杭走、觉得那里,会找到什么答案。
“谁也说不准,她此时此刻会在哪里。只是希望,她没事。”郭怜笙深呼一口气,谁能知道那天在后山的血迹是谁的呢?看舟昱子似乎都失了神,何况自己这些没什么力量的人。
三人复又继续向前走。
还没走多远,四处张望的青冥倒是在一处小摊跟前发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煦姑娘!”
青冥这一声叫喊,惹得那边那人抬头来望、也引得郭怜笙停下了脚步,向青冥叫唤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这青冥口中的煦姑娘,倒是个让人稍作惊艳的人物;一头长发拿了细致的发绳束了一重散在肩上,一身勒袖的白色绫袍,一手配着一柄长剑精神利落。再看回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仔细想了想,这个人,不是林煦还是谁呢?
林煦站在那头,先前见是青冥列缺二人,一时间也是有些讶异;但见这二人跟前还站着个火红穿戴的英气女侠,一时间懂了是这么一回事。
“想不到今日初到金陵,却会遇到煦姑娘?”青冥忙上前去打招呼来。
林煦淡笑:“我也是来此处不久。话说,那位姑娘,可是怜笙?…”提及这个名字,心底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尴尬。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因为和薛时珩有过太多纠缠。
“对,正是爷那过了门的妻子,郭怜笙郭姑娘。”青冥本是笑着,但见林煦的脸色似乎不太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干咳了两声,又向后头道:“姑娘,列缺,这是之前在洛阳城中的林煦姑娘。”
郭怜笙闻言,微笑着走近。
“原来是林家的小姐,林煦姑娘。”
“嗯。”
“我是郭怜笙!”
林煦一怔。抬起眼来,正看到郭怜笙稍带洒脱的风度,以及那副纯澈的笑容。在这样坦荡的人面前有所尴尬,还真的是羞愧了。
金陵城一处酒肆。
“我们今日才到的金陵,刚在这里栓了马定了客房,本来是打算出来走走的。不曾想,一出门没多远就遇到了你~”
二楼雅座,红木方桌上摆了七八样金陵的地方菜肴,以及郭怜笙特地让酒肆送上来的一坛醉人佳酿。青冥列缺二人坐在一旁自顾吃喝,偶尔听一下,却也不发表言论。
“我今日也是被青冥这一声吓到了。”林煦笑着,却仍旧不似郭怜笙那般行事洒脱、或许这就是二人所不同的根本之处。
青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了,方才听你说,你也是到这金陵不久。不知道,你这般来金陵是因为何事?”郭怜笙夹过菜肴之中的一块炒肉,又给他们几人倒了一杯酒:“来。”
林煦接过酒杯,却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
“没事…”林煦歉意一笑,端起酒杯将酒酿一饮而尽,方续:“其实之前,家中曾为我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外地的一个富贾。只是却在定亲之前,他被人发现猝死在洛阳的一处青楼里…”
虽然心底里很庆幸不用嫁给那个人、可是,每每想到这个人的死,就会有一种由心底而发的愧疚之感。总觉得,他的死是因为自己。
郭怜笙顿了顿,慢慢嚼着肉:“这样啊…”未婚却亡夫,换作是哪个世人都会是一种街头巷尾多番议论的闲谈。“哎呀,这都怪他自己,如果不作死去青楼,才不会猝死呢。”
“姑娘说得没错,肯定是那个男的惹到了哪个不得了的仇家,”青冥一边吃着菜一边在碎碎念:“如果被他遇到了咱们爷,肯定不是这样死!”
林煦一怔。
“哈哈,料想你们少爷的法子会更折磨人一些?她可是打小就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啊。”郭怜笙毫不介怀,甚至没有去深想这句话里面带出了薛时珩和林煦的关系。
“爷的手段咱们还没有见识过,只不过之前江湖上,不是盛传着‘天罡弟子薛时珩嗜血华山派’吗。啧啧,这名头,后怕呢。”列缺笑道。
林煦心中又是一悸。
要说回关于嗜血华山的那一幕,自己更是清楚内情吧。说来,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便欠了那个人那么多、就连残杀暴戾的事情,也是因为自己。如果薛时珩没有遇到自己,结果会怎么样呢?想必此刻,会和怜笙生活在薛府中吧?
林煦抬眼看郭怜笙、这般气度的人物,定能接受你的身份吧?
“列缺,你还会害怕你这主子?”郭怜笙戏笑。回过头,见林煦沉默不语,以为是方才出言唐突,不禁窘迫:
“抱歉,我的性子向来口无遮拦;这二人也是无心之失,你切莫放在心上!”
“哪里。”林煦随着笑了,反倒拎过桌上的酒壶给他几人满上了酒:“其实我心底里只是惋惜那个人的死、总觉得与自己有关。过了之后,父亲没有多加管束,便私自逃出了家门四下闯荡,比以前的规矩活得快乐。”
“想不到煦姑娘也是私自逃出来的!”青冥吓了一跳,看不出来,林煦这般斯斯文文的人物也会干得出离家出走的荒谬事?
郭怜笙稍带敬佩了起来:“实不相瞒,我和青冥列缺这厢也是私逃家门的。从洛阳一路打听着到了天罡,却得知时珩在天罡失了踪。所以,到处走走碰运气。”
林煦的笑容却凝固在当场。
时珩,在天罡失了踪?换想了一下这金陵城和天罡的距离,按理说,那段时间时珩应该从嗜血之后醒来没几个月啊。失踪…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还是说,又被那个华山派的卑鄙小人暗算?可是,为什么会失踪…难道…
难道。
眼前突然冒出了薛时珩浑身是血,目无焦距的画面。林煦心中一惊,晃神得手中酒杯的酒洒出了一桌。
“煦姑娘,你没事吧?”列缺忙问。
林煦摇了摇头。故是强颜欢笑,重新拿过酒壶给自己的杯子满上了酒、举向了坐在自己跟前的郭怜笙,淡笑:“希望你早些找到她。”
郭怜笙也是端过酒杯,点点头:“嗯。”
二人一同将酒饮尽,带着不一样的心绪,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在金陵城呆了数日,林煦便动身向郭怜笙等人告辞。
“想想,我们几人也是准备到下一个地方去了。既是一同在此相遇,何不一同出发向下一个地方呢?”郭怜笙对林煦颇有好感、她不似平常的大家之女,相处得很自在。
林煦歉笑:“不了。这番出来,煦儿本就打算着往岭南地方走一走。怜笙也不必多为煦儿担忧,不会有事的。”
而且,如果时珩真的在苏杭,我也不便与你一同见她。
毕竟我忘不了,她大婚前夜,是和我相拥。
“若你执意,我也不好勉强了。”郭怜笙脸上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还是靠过林煦身边抱了她一下:“你去岭南一路小心,希望以后我们还会见。”
林煦心中一暖。“嗯,你们也要一路小心。”
四人在酒肆之前草草道别。
怜笙特意将原本坐骑宝马转赠林煦,让她可以一路代替着脚力行至岭南。道别之后,林煦便仍旧往南走,怜笙等人作足了准备,顺着长江水路和京杭运河从金陵而下去往苏杭。
坐在船上,此时已经是午后时分。
青冥列缺二人吃过午饭便打着呵欠睡去了;唯独郭怜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在船舱里看来看去都不舒服。只好,出了船舱。
才掀起船舱布帘,便被这午后烈阳的刺眼阳光闪到了眼睛。
郭怜笙复又看回船舱前后,倒见那老船夫此刻正蹲坐在船头抽烟枪。老船夫咂巴了一下那烟枪嘴子,抽了一口烟枪又将那烟雾徐徐吐出、白烟缭绕,顺着江风而散。
“老船家~”郭怜笙打了声招呼。
“哎,姑娘~你提防着老汉的烟,莫熏到了你。”老船夫客气地挪远了些位置,生怕自己熏臭了这大姑娘。不料怜笙倒是无所谓地笑了:
“无妨,船家,以前我跟爷爷生活,爷爷也是每日抽烟枪,打小就习惯了。”
“哈哈,姑娘还真是的坦率的人啊。”
郭怜笙随同这老船夫坐在船头边上,望着这江面上偶尔过往的其他船只,只道:“不知道咱们到苏杭那边还须得多少时间?”
“顺着运河下,很快的,今天傍晚便能到。只不过姑娘虽是说着苏杭,老汉却不知姑娘想去的是苏州呢,还是杭州呢?”老船夫笑了。
郭怜笙仔细想了想。
见她想来想去想不到个答案,老船夫磕了磕烟枪,填了烟枪又抽了一回,缓道:“这苏杭两地都是才子佳人的好去处。姑娘若是侠士,又可知苏杭两地的主儿?”
“哦?我只听闻江湖两位东主在苏杭,却不知道是何人何派?”怜笙一下子来了兴趣。
“说回这苏杭两地,也是凑巧。苏州有个定海堂,杭州有个落花阁。定海之内皆为男子,落花之中却全是女儿。两派柔刚并济,且都伫立在苏杭地方,江湖上对于这二位东主可皆是美谈之色呢。”
老船夫快意地笑了,又咂巴了一下嘴。
定海堂,落花阁…
郭怜笙望回那未知的运河航道,默默考量。如果说,心底里对于认为你在苏杭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你会希望我出现在你在的地方吗?
“老船家,我们去杭州。”
“好,老汉抽了这一杆便继续摇篙。”
舟昱子说,你乃女子、和怜笙一样的女子。
可是我却没有丝毫的悔意、想来也是,哪里有男子像你这样的?薛时珩,我既然已经嫁为你的妻子,不管你离开的理由是什么,这一生,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郭怜笙抬头去看那江边天脚,细细地去回想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其实在儿时,这个混世魔王也曾到郭府作客过。那日,是哥哥的立冠成人礼,父亲宴请了城中的多户大家、当中,便包括了势倾一时的薛家。
那时,这个混世魔王尚且是十二三岁的年纪。
还记得那日近了黄昏,薛家老爷携同独子而来。自己是跟随在母亲身后,在远远的地方看到这个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银线长袍和雪色披褂,一进府门就看个不停。之所以那么留心这个人、是因为她一进门就追着院里挂着的几只鸟雀而去。
薛家老爷自是打不得,骂不得,脸上歉意地说着犬子顽劣。父亲客气,说公子神采奕奕,倒是虎气。心里,却只是当这孩童稚气而已。
躲在母亲身后,一刻不落地盯着她。皆因她看上的鸟儿,是自己钟意的。
“这只鸟儿,好活泼。哪里得的?”她开口去问,只是旁侧的家丁下人不知情,回答不出个所以然。见众人慢慢进了正堂,自己便怯怯上前,想拦下她扶鸟笼的手。
“哎,我又不是要了它。怎么,这只鸟儿,是你捉来的?”
言语轻妄,眉眼带笑,惯有的世家子弟气度、却没有那惹人嫌的跋扈。“它是月前自个儿飞到后院之中,久久不去的。我便留了它。”
“哦?”她又仔细去看了看笼里那洁白一身的鸟儿,脸上荡起笑意:“好奇怪的一只鸟,怎么就自己甘愿到了那笼子里去?”
说着,她就踮脚去提起了鸟笼的竹条小门,拍拍笼子,惊得那鸟扑翅便飞。
望着那白鸟飞远,自己才恼了回来:“你干什么放了我的鸟!”
“你不是说它是自个儿飞来的嘛,如果它真的认了你为主,它肯定还会飞回来!而且你成日关着它,这鸟儿心里面多难受呀。”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自己都拿不出话来反驳她。
“可是如果它就此飞走了呢。”
“飞走啊——那就飞走呗。”
“你赔我!”
毫不客气地,对着这个还不算熟悉的少年说出了这样的气话。话出了口,自己才觉得有些无礼起来,立在原地也不该如何继续才好。
她只是浅浅笑了,看着那鸟儿飞去的远空喃喃自语:“好凶的小姑娘,你说你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来给你受这般气呀。”
咫尺之遥,她口中所言尽数入耳。
“你——哪有你这样的人!”
“怎么啦?我还说错了不曾?”她抿抿嘴,溜着眼珠子暗自打算:“以后要是嫁给了我当媳妇儿,指不定我大婚那天就被你吓跑了呢。”
说完,就嬉笑着跑开,不等自己反应回来就踢踏着锦靴远去了。
如今回想,让人哑然失笑。
我这凶巴巴的姑娘当真嫁给了你,你还当真在大婚那天跑了。薛时珩啊薛时珩,有些事情我还真需要当面跟你问清楚。
斜阳渐落,眨眼已是近暮天色。
青冥列缺二人倒是嗜睡得紧,从怜笙起身出了船舱,直至船到杭州,这两个人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路。醒来时,只见对方,不见怜笙,一时间吓得不轻。
“姑娘!姑娘!”
青冥忙爬起身来去掀起布帘,才见那郭怜笙好端端地坐在船头。心下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姑娘午睡时翻身掉了江里去呢,还好、还好…”
缓过神来,青冥列缺二人方察觉到身边景物早已不是那辽阔江面,而是房屋拥拥、绿叶飘扬的城镇地域了。再看那镇上青瓦白墙,石砌小桥四处横卧,尖头小船目目满地,心中不禁生起一种柔然的感觉,被这江南细腻彻底打败。
“哎呀,咱们都到了!”列缺不禁懊悔,这一路上肯定错过了不少好景。“不知道咱们到的这地方是何地?苏州,还是杭州?”
老船家扶着竹篙,熟门熟路地沿着岸边石台起脚停了下来。
接过郭怜笙递来的钱银,见那青冥列缺还一脸迷糊的模样,不禁打趣着:“小哥俩,这里就是杭州,座着西湖好景的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