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休梨晏》虞美苡儿

15、第十五章 灵魂倾听者

　　“父亲！父亲！”一个小孩追着拦下了运送尸体的灵车，这哭嚎声，像是天塌下了。
　　“让孩子再看一眼吧！”司机叫开正在强行拖开孩子的工作人员。
　　孩子猛地趴在尸体上，扯开盖住尸体的白布：“爸，我和妈妈原谅你了，你醒过来啊！我不让你死，你醒过来啊！”
　　冥修站在不远的一颗树后，看着白布下的那张脸，一具尸体皱着眉头。孩子的哀嚎声越发的大了，渐渐听不清他喊的什么。冥修将手放在心口上：“让我听到你灵魂的声音。”
　　刚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一只手捂住自己这样一只手模也比不上的手，只有一个人有。冥修睁开眼睛，正是锦瑟。两个人一起闭上眼睛，倾听灵魂。
　　“若是我不曾拿钱去赌场，也不会落得现在的家破人亡，我也不会为逃赌债而自杀，我曾有多么幸福的家庭！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锦瑟松开冥修的手，冥修也将放在心上的手放下，两人睁开眼睛。冥修挥手，一道浅光落在尸体上，弱得普通人无法察觉的一道光。
　　“孩子，走吧！”工作人员见周围的群众越来越多，急忙上前拖走孩子，想把车子开走。
　　“尸体动了！”一个工作人员惊呼。这一声惊呼引起了围观群众的躁动。
　　“我爸没死！有呼吸！有呼吸！”孩子大声呼喊着，脸已分不清是哭泣还是笑容。
　　120的救护车赶到，将孩子的父亲抬了上去...
　　“握你的手就可以和你一起倾听灵魂，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了。你的这一个特殊体质，是我当初把你救回我家的原因。”锦瑟看着人群慢慢散开：“你给那个人一天的生命。怎么知道他是正真悔过，而不是对死亡的单纯恐惧？”
　　“那你呢？”冥修回头看着锦瑟。
　　“我？”
　　“为什么要伤害阿布？沼泽的事也是你对不对！”冥修的语气证明了他心中的怒气。
　　“沼泽？”
　　“我让你来这个班上，是因为我想要你也尝试过一过普通人的平静日子，想让你和幕雒成为朋友。我跟你说了不要伤害他们，而你呢？”
　　“我可以说，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
　　“你为了除掉幕雒，连我也不惜一起干掉吗？”
　　冥修越是生气，锦瑟便更是冷静了，不要和愤怒的人的争辩，他们是失去理智的动物，锦瑟忍耐着：“今天阿布跟我说，他把我当朋友，所以本能的想要救我。你是我的朋友吗？”
　　“这是两个话题。”
　　“不，是一个。”
　　冥修沉默。
　　锦瑟淡淡的笑了：“你本能的，怀疑了我。”转身走进了沉寂在黑暗中的冥园。
　　乌云遮住了所有的月光，这一片黑暗下，是无法琢磨的阴霾。人事不顺时，连月光都比此惨淡。连风都没有，平静得像死了一般。街上的路灯显得有些灰暗，弱弱的光，看来也快到它的寿命了。
　　“你别喝了！”伊藜将冥修手上的就被抢下搁到桌子的另一边。城市中到了黑夜，最喧闹的，莫过于这些夜排档了。这还是冥修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吃饭，这样的摊子，倒是和高级餐厅比起来，有了些独特之感。
　　冥修拿起酒就直接往嘴里送：“你怕我醉吗？你以为酒精能醉倒我吗？如果真的能，倒是好了。”
　　“我知道你体制强，但也不能这样的喝法吧！这可都是钱买的，你不能当水喝啊！”伊藜看着已经喝完的两箱白酒，不禁叹息，这个月又成了“月光族”。
　　“你信谁？”冥修暂且放下酒瓶，凝视着伊藜。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伊黎的心随着溜走的人民币去了。
　　“你信谁？”冥修重复了一次。
　　“有一首诗叫什么来着，管他叫什么呢，反正它是这么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你还是别再喝了。”
　　“你在回避问题。”
　　“你非要问那么清楚干嘛？”伊黎转移话题失败，只能选择直面。
　　“你信幕雒口中的锦瑟，还是阿布口中的？”
　　伊藜放下刚伸进汤里的勺子，挠了挠头：“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在问你的看法。”
　　“哎呀！”伊藜看着冥修一直盯着自己，刚拿起的筷子只存放下来：“你明明就是有判断的啊，为什么要问信谁？你心里本就有一个你心目中的锦瑟，为什么要用别人口中的她，来推翻自己的心里的那个？”
　　伊藜的问题让冥修收回眼神沉默许久，又再次拿起了酒瓶子。
　　“你有没有想过，锦瑟知道你在这里猜测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伊藜见冥修更加困惑的样子，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竟也没了胃口。
　　冥修将空酒瓶丢开，又拿起一瓶打开：“问她什么都不说，又想我能全部明白，这怎么可能！”
　　“你不觉得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内心强大吗”
　　“什么？我不懂...”
　　“我不太会说话，也更不会劝人，我只能告诉你我心中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嗯。”
　　“她看起来是个内心强大的人，比任何人心理素质都好，也比任何人都坚毅。但她总不喜欢把一件事讲明白，总觉得她说话会留一半，而那一半，才是她内心的东西。”伊藜很认真地一条一条梳理着，冥修也凝神听着：“军训阿布被罚那次，晚训列队时他跟我说，他觉得锦瑟没有外表给我们感觉的那么冷淡，他觉得他心里有好多东西，但是那些东西没有一个能让她完全相信的人可以交付。”
　　“阿布的直觉一直很准的。”
　　“嗯。那一次在冥园，我知道锦瑟坐在沙发上说了几句话，她当时笑了，笑得像夏天烈日下俏艳的花，我想那才是真实的她。”
　　冥修的手指在酒瓶上轻敲，沉溺在思考中：“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制了真正的她。伊藜，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锦瑟、幕雒，是应该成为最好的姐妹的。”
　　“哦？为什么？”见悲伤的气氛稍有缓和，伊藜聊天的兴致也来了。
　　“你的笑是春光，锦瑟的是夏花，幕雒的是秋蝶，而伪装、压制、隐藏后的锦瑟是冬雪。”
　　伊藜凝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夏天与冬天相互制约和挣扎，夏与秋的更替，一般都搬着大雨和狂风。好混乱，也难怪我们过得不平静。”
　　“还好，你给我们剩下了一个完整的春天。”冥修伸手摸摸伊藜的头。
　　“额...吃菜吃菜...”伊藜埋下头开吃，却强掩脸上的微笑，的确很像春天的阳光。
　　这世界怎肯如此慷慨，将春光，夏花，秋蝶冬雪一并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