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歌》若久

3、第三章

　　第二天，季铭的特训提前了一个小时开始，因为我答应了那个阳光的大学生晚上去NOISELESS看他。
　　对着镜子里那个挺拔的身影，我说：“铭，还记得我昨天是怎么教你站姿的吗？”
　　铭虽然爱偷懒，可他也是个遵从师长的好学生，此刻，他正用他的行动在表示对我的回答。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赞赏或是高兴，我还不想让铭知道他在我眼中有多么特别，那样，他便有可能骄傲，而一个人的骄傲，则是他失败的开始。
　　我换了套衣服，穿上舞鞋，然后走向铭。
　　看得出，他有些疑惑，这无可厚非，因为平日里教导学生我从不亲自上阵，总是让他们互相感受踏着舞步的那种庄严，还有合作的重要性。一个好的老师，并不是手把手的老师，而是能够引导学生如何自我寻找感悟的老师。没有人会对我的教法提出质疑，因为每当他们领悟出一丝真谛的时候，他们便会对我感激涕零。
　　我走到铭的跟前，与他面对面站着：“铭，搂我的腰。从现在起，我是你的舞伴。”我没有说“把我当作你的舞伴”，因为这样的词不够踏实和坚定，这会让我的学生因此而分神，那样可是不行的。
　　铭愣了一愣，乌黑漂亮的眼睛里有意思犹豫，但是他的犹豫是一瞬间的，因为很快我的腰间传来了他的体温。
　　铭和我的身高相差无几，这让我们能够在搂在一起时相互平视，也能随时互换站位。

　　“让我们来尝试标准的起始位。”
　　我开始教导他应该如何控制手上的力道，脚的位置，还有肩肘的角度，而他，则像一具上等的材料，一点一点被我塑出完美的造型，待到完全能够令我用欣赏形容后，便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握住他的左手，微微用力：“现在，把你注意力全部放在腰部，记住，不能松懈的同时需要的是柔韧，然后，靠向我。”
　　这是每个舞者都需要熟练的基本动作。下半身的紧贴，上半身的微微后仰。
　　铭的动作明显的生涩和迟疑。
　　而我，当然也知道他在迟疑什么。两个男人的下身紧贴在一起，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我是再清楚不过，但我不会将这些和我崇高的舞蹈艺术混为一谈，那简直是一种亵渎。
　　虽然如此，可是当我们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内心却毫不设防地狠狠震颤了。是的，是震颤。
　　铭的体温远不像他的表情那般清颜寡笑，它是灼热的，那种温度自内而发，却似乎从不外泄。
　　我突然想起，除了与我偶尔的对话，他好像从不与人交流，那淡淡的、带点落寞的身影让人错觉，他生来就是那么孤独，连一个理由都不需要。然而这样的状况，并不适合一个优秀的舞者，一个优秀的舞者应该拥有热情、激情、蓬勃的朝气，一个优秀的舞者，他的脸上所焕发出来的，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表情！
　　然而，这些东西，在铭的身上，我却从未看到过。

　　掩饰心里小小的失望，我决定来一些轻松的。
　　“铭，跟着节拍，我们走走步子，你需要慢慢熟悉它们，这样会对你有帮助。”
　　铭点点头，温顺的发尾随着细小的动作扫过纤长精致的脖颈。
　　我注意到了，竟微微有些失神。总觉得，在铭的身上，存在着一股特殊的气质，然而真要描绘，却又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了。

　　分针飞快转动，一圈、两圈……
　　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发现铭也正看着它。突然想起，他每次来去，似乎都是匆匆的，对哪里、对谁都没有留恋。正有些疑惑的时候，忽地想着了铭的年龄，于是在心里恍然，学生都是这样的吧，社会竞争的激烈让这一代人更比一代人匆忙无暇，当年尚未毕业的我，不也正是如此，学校练舞场两点一线地奔波？
　　有了这份了然，我很快结束了当天的特训。
　　临走前，我特地嘱咐了铭回家好好休息，并且适当地做一些拉伸韧带的运动，而自己，则整理一下，前去与我阳光的大学生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