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灯芯》起司喵想

2、第 2 章

　　天正元年，我六岁。母亲病重期间一直是我来维持家里的生计，虽然市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派人来给母亲看病，但是母亲还是未见好转。
　　有一天，母亲把我叫到床前，用干枯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你要记住竹中半兵卫重治这个名字，他是你的父亲，你是名门之后。八年前，你父亲在浅井家任职，我无意间与他相识，然后有了一年多的开心时光。”说到这里母亲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的眼睛深处透出异样的光彩。
　　沉寂了一回，母亲接着说：“七年前你父亲转投织田家，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等他走后，我才发现有了你，你父亲一生高洁，是诚实守信之人，所以给你起得名字叫重信，你要象父亲一样一诺千金。之所以你没有见过父亲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现在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知道你是谁，却不可与他相认，不可玷污了你父亲的一世名节，明白了吗？”
　　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是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母亲象放下一块心病一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重新的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母亲就过世了，她走的时候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痛苦，很安详的离开了我。后面的事情是几个侍女操办的，母亲最后也入土安息了。而我则被送到小谷城东门的一位工匠家，拜这位工匠为师，开始了我的学习制造铜制饰品的生涯。铜器饰品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用的起的，所以那时候日子已经好过很多了。我见到师傅的时候，他已年近半百。但是他没有结过婚，所以把我当亲生孩子一样照顾抚养。
　　同年，小谷城被织田家攻破。城里到处是不同颜色衣服的士兵，我和师傅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但最后家里还是冲进了一队士兵，一番砸抢之后，家里已是一片狼籍。
　　我躲在师傅的腋下怕的发抖，突然间，我透过窗户看到大名府火光冲天，我第一反应就是：二公主殿下！
　　我努力的挣脱开师傅的手，想往外冲，但是师傅一把把我抱住，“孩子，外面太危险了，你不要乱跑啊！”
　　无奈的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挣脱大人的怀抱，最后任凭我怎么哭喊，师傅就是不放我出门。那时我只能希望二公主没有事。
　　小谷城一天比一天乱，终于没有办法再生活下去了。无奈之下，师傅带着我离开了小谷城。在临行前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二公主原来已经和她的母亲市姬被人营救走了，而营救她们的人其中就有竹中重治——我的父亲。也许父亲最想救得不一定是她们，也许父亲最想看到母亲，可惜连最后的机会母亲都没有能等到。
　　从那以后我就和师傅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世道是如此的混乱，到处是战争，生灵涂炭，饿殍遍野。
　　我和师傅到处逃难大概有一年之久。后来终于在越前国北庄城定居下来。这里是织田家的领土，国主是柴田胜家。
　　定居下来后，师傅还是像以前一样靠贩卖铜制饰品为生。还好当时的北庄城受战火的影响不大，师傅的手艺一直都受到城里的达官贵人的欣赏，而我则继续和师傅学习制作的手艺，一晃就是五年。
　　在这期间我多次听说父亲的丰功伟绩，而且在梦里有时候还能梦到父亲和母亲。但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梦到二公主。在梦里我们总是玩的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告诉我，一切都很好，让我放心，会再回来陪我玩的。
　　当我十二岁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手里捧着锦盒跟着师傅后面去右卫门大人家送货。这次送的是师傅刚刚打制的手镯。
　　卫门府气派非凡，庭院错落有致，一个下人带着我们穿亭过道的去觐见右卫门大人。
　　正厅右卫门大人和几位达官贵人知道师傅来了，早就等不及了。我们一进正厅马上要欣赏师傅的作品。
　　我连忙跪倒在地，脸贴着地，双手打开锦盒，高高举过头顶。
　　右卫门大人和几位达官贵人传看着师傅的作品，赞赏声不绝于耳。我趴在地上，心里很开心。但是看看师傅脸上却很平静，也许是看透世间百态的缘故吧，俗世的赞赏他早已听厌了。
　　最后，右卫门大人很高兴，将随身的折扇赏赐给了师傅。并且还要求师傅一起品茶闲谈。师傅没有办法，只能陪着他们附庸风雅。而我则站在师傅身后，手捧折扇，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他们闲聊。
　　庭外的水池里的荷花已经开了，粉红的荷花在绿叶的陪衬下，显得格外的艳丽动人。池中的小鱼快乐的游着，享受着绿水内的闲情与雅致。
　　“你知道竹中半兵卫吗？”其中一位贵人问道。
　　我一听到父亲大人的名讳马上回过神来，想听听父亲是不是又立下了什么赫赫战功。
　　“你说的是智将竹中半兵卫重治？他怎么了？”另一位达官问道。
　　“死了！就在前一段时间。呵呵，恐怕羽柴秀吉失去一个臂膀，我们柴田大人又少了一个心腹大患！”那位贵人笑着说道。
　　“哈哈！……”这群达官贵人们高声的笑了起来。
　　而我却呆住了，什么？死了？父亲大人死了？！我虽然还没有见过父亲大人，但是听到父亲的那些事迹总是会引以为豪。我曾经还想，即使我不能和他相认，让我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啊！可是现在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禁意间，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些达官贵人停止了嘲笑，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右卫门大人脸带怒色的看着我。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连忙说道：“孩童未经世事！还望右卫门大人见谅！”然后转脸对我说：“还不快向右卫门大人请罪！”
　　而我却根本听不进去师傅说的话，气愤的看着这些达官贵人。他们竟然敢嘲笑我的父亲，我怎么能对嘲笑我父亲的人下跪！
　　师傅又对我使了一个眼色，并一把把我拉了过来，硬按着我的头让我跪了下来。
　　“算了，少不经事。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先退了吧！”右卫门大人没有多说什么，就转到了后厅。
　　师傅拜谢后，连忙拉着我出了卫门府。
　　一路上，师傅看着我却没有说话。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停的流着。
　　回到家，我一个人呆呆的坐着，眼泪止不住的流，脑中一片空白。
　　师傅走过来，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说：“孩子，竹中半兵卫是你的什么？”
　　“父亲！”我没有反应直接说道。
　　师傅听后先是一愣，但马上又正言说道：“竹中重信！不要因为一些小人的言语而哭泣，你的父亲是一位伟大的将领，现在的他也许可以和你的母亲在一起了！”
　　我听到师傅的话，突然感觉不是那么的悲伤了。是啊，最想念父亲的人是母亲，现在他们可以开心的在天国一起生活了！
　　“重信！你要坚强的活下去，这样你的父亲，母亲在天国看到了才会放心！”师傅又说道。
　　是啊！我要好好的活着，父母已经可以重逢了！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牵挂。想到这里，我停止了哭泣，看着师傅怜爱的眼神，我郑重的点点头。
　　“我是竹中重治的儿子！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我也要象父亲一样坚强！”
　　师傅看着我，笑了。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父亲，他和母亲一起对我说他们过的很好，让我坚强的活下去。我也看到了二公主，她陪在我身边告诉我，我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醒来后，我又想起了父亲、母亲还有二公主。二公主，你现在在哪？过的还好吗？
　　这么多年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我想起她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把手绢拿出来看。看着手帕，仰望夜空，月亮上又出现了她那熟悉的笑容。
　　就这样，我一个人坚强的又生活了三年。没有了亲人，师傅是我唯一的依靠。在师傅的细心教导下，我的手艺越发精进。
　　天正十年，我十五岁，师傅最近一直在忙着研发一种新的材料来制造饰品，而我白天的工作就是看着店面。这几年来师傅的名气响遍了整个越前国，就连附近城的人都络绎不绝的来到我们店购买饰品，为了更省时间，师傅也招收了很多下人，他们大多是打杂，偶尔几个可以学点手艺。
　　这几天生意特别的好，国主府内的侍女一下子订了很多货，好像是听说国主又要结婚了。我带着下人连夜赶工，终于如期交货，国主的婚期也如期而至。
　　国主大婚之日，家家户户喜气洋洋，我也早早的关上店门，随着人群站在街道的两旁，想一睹新娘的风采。
　　人群中，人们议论纷纷。
　　“村上，知不知道是那家的公主？”一个男人问道。
　　被叫做村上的人说：“这你都不知道，天下第一美女——织田市！织田信长的妹妹！”
　　什么？织田市？二公主的母亲，她嫁到北庄城来了，那么二公主？
　　我连忙奋力的拨开人群，尽力的向前挤，终于站到了最前面，远远的眺望着街口，希望可以再次看到二公主的倩影。
　　终于，大群的送亲的人马出现在街口，我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的在人群中寻找往日的身影。
　　一个红衣少女映入眼帘，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