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杀之第十二人》coffeye

56、我叫田田

　　猎犬沉默，他无法反驳这句话。二十年的兢兢业业，他的信条就是为这个城市服务，而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城市更需要他的表演胜于他的服务。猎犬一直都是警局里最不引人注意的那一个，他算努力，但又不够努力，有能力但能力又不足以让他晋升，猎犬就是这个城市的平均数。
　　一个可有可无的平均数。
　　“那么，21街的善心人，你现在可以走了。”
　　“走？”苗果眼睛一转，“那怎么行，我要报案。”
　　“报案？”对面这个女孩子每句话都出乎他意料之外，完全不受控。
　　”天章大厦，我有个朋友被天章的老总抓了。“
　　“天章……不在我们辖区。”猎犬眯起眼，他猜不透女孩想干什么，但他一点都不想牵扯在内。
　　“是不在，我不过是友情提示一下，天章的老总是选手之一，言尽于此，您保重。”苗果趁着猎犬还在迷惘的档口离开，好让他思考。她是不会为了渡原涉险进天章的，但既然对方打过电话，她总要做点什么，这样也算仁至义尽了，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苗果看一下时间，皱起眉头，适才耽搁了好一会儿，要抓紧时间了。

　　本该两个小时前就收工了，可剧组仍严阵以待，没有丝毫收尾的举动，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观察导演的木板脸。
　　“cut!重来！”
　　导演活像个机器人，看不出喜怒，只阴沉着一张脸，直勾勾盯着监视器。
　　“再来！”
　　狐狸揉揉酸痛的肩膀，生生站了五个小时，饶是铁人也受不了，而一旁的男主更是愤懑都写在了脸上，分分钟打算爆发。这一场杀青戏，男女主角决绝告别，导演从不说明该怎么演，只让演员自行发挥，自己判断感觉对不对。
　　“cut!”
　　“有完没完！”男主终于爆发了，把西装摔到地上，“我们都这样重复作业五个小时了，哪里不对你又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哪里不对，光让我们重复重复，你倒是说说错在什么地方了！”
　　导演依旧是四个字：“感觉不对。”
　　男主冷笑几声：“好，好，感觉不对嘛，那算了，我演不了你要的感觉！”说罢竟然甩手走人了。在场的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冷气，顿时鸦雀无声。
　　导演换了个坐姿，“继续，”他示意狐狸，“那这个镜头就你自己来。”
　　“……好。”
　　虽然答应了，狐狸心里不免踌躇，本是两人对视的镜头，现如今她目光直视处却只有一片荒芜的树林。她已经在这片仿造树林中待了一个月了，早就……
　　林里似乎有什么人！
　　狐狸眯起眼想要看清楚些，可那个身影如鬼魅一般，一闪而逝，狐狸目光闪动，不确信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过！”
　　导演喊声一出，全场欢呼。狐狸的视线仍胶着在那片林子，可那个影子已经没了踪迹。人们把她围起来，各种溢美之词将她重重包围。
　　庆祝午宴改成了庆祝晚宴，狐狸回到酒店房间冲了个澡，换上一件窈窕的银色长裙，她照着镜子，镜中的女人光彩照人，一双媚眼格外迷人。
　　她听到吵闹声，出门，走廊那头男主角的房门大开，行李被扔了出来，男主在大喊大叫。狐狸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关上门。
　　晚宴上，狐狸被导演拉到一旁。片子杀青，导演心情不错，宴会刚开始就已经微醺，“我之前一直不看好你，我向你道歉，你很棒，你是个好演员。”狐狸巧笑着收下赞美，坦言道：“您这句话我等了好久了。”
　　这是实话，狐狸一直在关注这个导演的所有作品，她迷恋作品里的女性角色，她们受尽了挫折和风波，生活从不会分她们一丝怜悯，但她们总是冷冷的不低头，不认输。
　　像极了自己。
　　就是自己。
　　狐狸很早以前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参与到这位导演的片子中，做一次自己。
　　她实现了这个誓言。
　　一盏高挑的酒杯端到眼前。狐狸回头，愣住，一个女孩子靠在墙边，虽然从未见过，却似乎早就熟识一般:
　　“香槟？”
　　狐狸接过来，目光盯着对方：“我们认识吗？”
　　“谁会不认识狐狸小姐呢？”那女孩笑笑，论姿色比起自己逊色不少，但那女孩眼角眉稍带着十足的傲气，是狐狸所没有的。
　　“我叫田田，仰慕你很久了，方便接受一下采访吗？”那个叫“田田”的女孩掏出一张卡片递给狐狸。那并不是什么证件，上面写了一句话“选手狐狸，若想留住当下，彻底告别夜百合酒店307套房的生活，就跟我聊聊。”
　　夜百合307，正是狐狸见到维克多的地方，这一点，再无旁人知晓。田田一脸的人畜无害，仿佛初出茅庐的小记者，但这次的采访，狐狸知道她无法推脱。
　　“去我房间，可以吗？”
　　“当然。”田田说着摊开手，她的手心写着四个小字“隔墙有耳”，狐狸跟着她的示意，悄悄从宴会溜走，酒过三巡，人人都玩疯了，巴不得把一个月来所有的不快都宣泄出来，谁会管多一人少一人呢。
　　两人没有走电梯，而是从洗衣房的楼梯迂回而下，一连走了十几层，两人都有些气喘，直至到了B1，田田才止住了脚步：
　　“这里信号最弱，我们的对话不会被听到。”
　　狐狸盯着她：“你是什么人？”
　　“想要帮你的人，”苗果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有一双媚眼的女人，“或者说，至少不会害你。”
　　狐狸摇摇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本以为你很聪明，”苗果冷笑，“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出维克多出现的时间地点吗？”
　　狐狸抖了一下。
　　”我的时间不多，就两件事，我知道你不想死，但现在剩下的选手都不好对付，我们合作你的生存几率才会更大，你可以选择不合作，但搏杀现场只有三个月的期限，冬天就要到了，即便你是大明星，也没有人会帮你；第二，就算你不跟我合作我也要说，小心选手白兔，她马上就要下手了。“
　　狐狸紧紧咬着下唇思考。
　　”你需要时间考虑，我理解，“苗果站起来，”找我就好，记住，我叫田田。记住，去一楼，说你按错电梯键了“
　　待狐狸起身，那个叫田田的女孩已经消失了。
　　她浑浑噩噩坐电梯去一楼，甫一停下，几个剧组工作人员就迎了上来问长问短。狐狸依着田田告诉她的话说明，旁人恍然大悟。
　　”这就对了，我们一通好找，听你助理说是你喝太多胃痛，提前叫了车就等着你下楼了，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助理？狐狸想自己说不定真的喝多了，什么时候多出个助理来了，但司机已经等在酒店门口了。
　　”胡莉小姐，住一晚再走呗？“
　　”不了，我习惯收工走人的。“这的确是她的习惯，只要工作一结束，不管多晚都立刻叫车离开，狐狸讶异于田田竟然把她的生活习惯摸得一清二楚。她钻进车里，把头靠在柔软的毛皮枕头上，后视镜照到酒店的圆柱，田田站在柱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狐狸心中一凛，再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苗果目送着狐狸的车离开，黑暗中，她觉得安全，因为黑暗给予了她保护色。
　　”玩够了？夫人叫你回家。“芳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芳姨，我想我还是不回去了。“
　　”你自己根本活不下去的。“
　　芳姨的话很是伤苗果自尊，但并非存心为之，她真是这么想的，但苗果不然，她摇摇头，”告诉妈妈，等我玩够了我会回去的。“
　　“苗果，安安稳稳回家等一个月就这么难吗？”芳姨难得地蹙起眉头，表情有了变化。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管接手的是谁，高层很快就会知道，我如果还留在你们身边，对彼此都没有好处，我走了，还有点希望。”
　　芳姨欲言又止，再度开口，重复的还是那句话：“夫人肯定会保护你的，就一个月。”
　　“不会的芳姨，我不敢带你们一起冒这个险，”苗果清清嗓子，“你们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报答不了你们，至少也不会拖你们下水的。”她闪身离开，生怕再多说些什么就走不了了，于是苗果没有看到芳姨眼中那一丝懊悔和深深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