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微光向暖

14、三姑六婆

　　大年初二是陶苏祖父的生日，今年过的八十大寿，那些嫁出去的姑妈、姑姑都是一家老少的全回来了，还有伯祖父和叔祖父家的孩子也都回来了，整个院子里都站满了人，要不是天气好，都没个坐的地儿。
　　“爸，看来盖房子的事不能拖了啊！”陶苏蹲在陶爸边上，他正在杀鸡，她在拔鸡毛。
　　“早就想起了，只是去年你弟弟结婚，没了闲钱。”陶爸说到这个，转脸看女儿，“要不趁着你姑妈姑姑们都在，让大家给你找个好的对象？”
　　“急什么呀，再过一两年实在嫁不出去再说。”现在不是还没到那种地步么。
　　“你也不小了，你弟弟都快有小孩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即使不急着嫁，也该先找个人谈谈。”陶爸这会儿又说训起来。
　　陶苏继续拔鸡毛，假装没听见，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什么不许读书的时候谈恋爱的，现在也才毕业半年嘛，还没成家立业的多了去了，她又不是独一份。
　　“你听到没有？”陶爸捅了捅她。
　　“我知道了，保证找个好的。”陶苏敷衍。
　　“什么时候收假？”陶爸又问。
　　“初八。”这么算着也挺快的。
　　“哦，那明天早上就先祭拜了你记父吧。”陶爸嘴里的记父是陶苏家乡一种比较迷信的风俗，只要家里的孩子生下来，算过命理五行，缺什么就要补什么，陶爸说陶苏命中缺火，所以记了太阳，太阳为阳，是为公，所以叫记父。而陶苏的弟弟命中缺水，记了河，水为阴，是为母，所以叫记母。
　　陶苏总觉得是不是记了太阳的关系，所以自己火特旺，时不时就爱发飙，尤其是小时候。

　　“大妞，做什么工作啊？”二姑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到在拔鸡毛的陶苏，笑眯眯地问。
　　“哦，送快递。”陶苏很诚实地回答。
　　“别开玩笑了，我是说真的。”在二姑妈的眼里，送快递那不就是街边上那种小餐馆帮人家送外卖的小弟小妹么？虽然也差不多了。这大侄女那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正经学士，怎么也得坐办公室啊。就跟电视上的那样，坐在电脑前，喝喝咖啡，打打字。
　　“二姑妈，我是说真的，每天开着摩托车大街小巷地跑呢。”陶苏哪能不知道这二姑妈的心思，她的小女儿如芬刚初中毕业就不想读书了，这会儿正在托人帮找工作呢。昨晚母上可是千叮万嘱的，这些个姑妈姑姑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让帮忙的话千万要考虑清楚了才行，尤其是这二姑妈。
　　“你看，又小看我们这些没去过大城市的不是，我可听说那大学毕业的可都是有国家养着的，有干部身份，能当官，还包工作。”这不，二姑妈听陶苏说是送快递的，就觉得她肯定是在骗她。
　　“有干部身份那是没错，但去不了ZF部门也形同虚设，再说了，这有干部身份的人城里那可多了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当什么干部啊，现在的社会已经不包工作分配了，每年都有那么多大学毕业生，能找到工作就算是不错的了。”没文化真可怕，有文化更可怕！
　　“那你妈还说你当了什么部的部长。”二姑妈语气酸溜溜的。
　　陶苏都想以头抢地了。她是想说动漫社的外联部部长吗？！
　　“那只是个学生的娱乐团体，不是盈利性质的，不赚钱。”陶苏觉得跟她们解释很费劲。
　　“不赚钱你还做什么呀，不让人白高兴吗。”二姑妈估计的怀疑她骗她，说的话都开始变味了，“也不知道我们家祖上的坟是埋得太好了还是埋得不好，保佑得到的过得比谁都滋润，又是生儿生女的，又是大学生的，又是娶媳妇生孙子的，又是盖房的，而有些祖宗保佑不到的，穷也就算了，孩子也都学习不好，连个高中也是考不上~~兴是我们命里没那个儿女命呀，老祖宗也是偏心呀~~”
　　她越说越酸，陶爸的脸也越来越黑。偏巧小姑从老房那边回来，听到了她的话，以为她是在讽刺她呢。
　　因为这小姑家的情况跟陶苏家挺像的，她是陶苏祖父最小的孩子，排在陶爸之下，是陶爸的小妹，两个人年龄相仿，又是陶妈的高中同学（陶妈时代的初中、高中都只有两个年级，那时候的高中不分什么等级，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上，但只要交点钱就给过，不像现在，有那么多地区高中啊，实验高中啊，私立高中啊，一中二中三中……必须要考试合格才能读），这陶妈嫁给陶爸也是她拉的线，所以和陶苏家的关系比其他姐妹好一些。她嫁的比较偏远，在远远的山里头，也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十八岁，刚刚考了大学，虽然只是三本，但在偏远地区的也是罕见。女儿年长，刚满二十，却已经结婚了，也准备生小孩了，据说嫁到城里去了，男方给的礼金多，所以去年盖了所大房子……
　　她一听二姑妈的话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没那个儿女命，赶着她是在卖女求荣么？那是人家乐意给，人家要是不给她还能不让女儿嫁么？说的什么糊涂话！
　　“二姐可别在这哭天喊地的，等会儿传到阿爹阿娘耳里，可是要跪祖宗的！”小姑凉凉地说。
　　陶苏吞了吞口水，以前总好奇三姑六婆的本事，现在总算见识到冰山一角了。
　　“小妹现在可是硬气了，以前想读书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求着我们去砍柴卖柴呢。”二姑妈开始酸起小姑来。
　　“二姐还真好意思说，那会儿去砍柴卖得的钱不都是谁砍多少谁得多少吗？也没见二姐你给过我几分啊。”
　　“那我可都给了爸妈。”言外之意，他们有没有给你谁知道？
　　“那二姐可真该去阿爹那里哭上一哭，让他替你那几块钱做了主。”小姑的嘴巴真是厉害。
　　“你！”二姑妈那可气得不轻。
　　陶爸依旧在杀鸡，已经杀了十几只了，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这两个人年年回来，年年吵，不吵反倒不习惯。
　　“哎哟，我真是命苦啊，怎么就嫁了那么个人，糊涂也就罢了还好赌，儿女也不争气，兄弟姐妹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尽来欺折我，这日子是要怎么过啊~~”二姑妈这回可是真哭上了。陶苏看着觉得其实也挺可怜，任谁嫁了个不顾家净好赌的男人心里都难受，何况她生了几个小孩，个个都是不听话的。要是姑父不好赌，凭二姑妈精明的本事，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这一哭，小姑就不说话了。倒不是没人帮过她，年年帮她，她倒还上瘾了。每次大家给她那几个儿子找好工作，却尽是惹事生非，叫人还怎么帮啊！还有她那个女儿，才多大，就初中毕业，都打了两次胎了，这野的，要是外人，指不定指着她的鼻尖把她说成什么样，她到好意思回家里哭来了。
　　“乓”地一声，陶爸一刀砍在菜板上，大声地说：“别哭了，闹的！今天是阿爹八十大寿，是道喜还是哭丧呢！也不怕被左邻右舍笑话！”
　　二姑妈一个哆嗦，不敢哭了。
　　“大妞确实没找到什么好工作，不过在城里租了房，等初七的时候让阿芬捡了东西来，初八跟着大妞进城，工作不好说，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当去玩了。”陶爸拍板定案。
　　陶苏觉得这可是要了她的命了，这表妹江如芬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光是未成年，找工作就很困难啊！尤其是她一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糟蹋她的电脑。母上说了，这个表妹跟人家乱来，就是因为整天逃课出去网吧上网，指不定就是那些人帮她付了钱再睡了她……
　　陶苏实在不想这么想自家的人，可事实就摆在那里，想否认都难。
　　现在被父上这么一定，想拒绝都难了。
　　怎一个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