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寻常巷陌笔记》尾花先生

2、捡人回家的女子

　　石狮算命巷附近有个独身女人，半夜归家时偶然捡到了一个脸色苍白、姿容端丽的年轻男人。当时那男人赤脚站在她楼下，非常好看，她上楼时见了他，下楼时复又见他，忍不住上前询问。男子沉静无语，嘴里咀嚼着东西。仔细一看，他纤细的手里握着蔷薇的残枝，吃的是花。她笑出声来，这岂不是小说里出来的人物？三步一回头，心有灵犀一般，男人便跟着她上楼。就在她家的客厅里，夜半的月光如华倾泻，照在男人褴褛的衣衫上，却有种别样的意味。她不顾一切地把这个男人留在了自己家中，买足够的食物，足不出户，无尽欢爱。

　　忽有一日，女人和友人相约上街。友人大惊她神色萎靡，身体消瘦，女人戏称自己只是在瘦身减肥。她上洗手间时照了照镜子，大吃一惊，发现自己果真形容憔悴，不似从前。在出门时，又挂念起家中的男人，心不在焉，复而再行时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边占卜算卦的老人。她连忙扶起，老人摸到她，惊惧大叫：“有浊物缠身。”她心里有些怯意，但不知道如何说好，当下怒斥老人胡言乱语。欲离去，老人跟了上前，反复询问是否有遇见过什么。友人皆惊，有人笑而斥之，中有一人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劝她买一符护身。她半信半疑，但绝口不提那男子之事。

　　回家后，她再仔细观察男子，喜阴惧光，黑暗中尤其灵活，进食皆用手，确不似常人。她急急再寻那老人，求了道符，置于身上，那男子果不能近身。又在家中焚上菖蒲、白术、艾叶等驱邪等物，男子迅疾现出原形，跳窗离去。

　　不出几日，女人深夜想起男人，情难自已，捂面悲泣。友人约其喝茶，神情恍惚，比之前更甚。友人曰前为气伤，今为神伤。她淡然一笑，再过老人的摊，便驻足询问姻缘之事。老人嗟叹，世间最不明朗之事，莫过于情事，姻缘请静待明年三月桃花开，只是近日有大凶之兆，符不可离身。

　　在她归家的途中，路过小区花园，听闻秋千哐当之声，再看，原是那熟悉的背影坐在上面，慢慢地晃动。抬头，那被吻过的眉目不由得令她揪心。她恍惚靠近，想起老人之言，又惊惧交加地后退，急速狂奔。夜里下雨，有花香，男人的发丝被打湿，脸盘如白玉一般。她抱着手臂站在大厅里，那个沙发上仿佛还余留两人曾经温存的味道。

　　她想起聊斋里的妖，也许前生里她就是那个绝情的书生，那妖却痴情地跟到了今世。她下楼，他还站在那，一动不动，蔷薇花开，伸开手掌，是片片殷红的花瓣。她丢掉道符，引着他上楼，一步一步，两人没有交谈。未及房门完全关上，她已经重获珍宝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半个多月后，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处于关机状态，没人能联系得上。友人联系了物业，开了她家的门，屋里一片狼藉，再进去，恶臭扑鼻，却见那女人赤裸着侧卧在浴缸里，血迹已经干涸。翻过来一看，众人惊叫，半张脸似被猫鼠类的利齿啃噬得干净，黑洞的眼眶里看不见她的死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