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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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烈将聚会定在了周末，地点是在城南一家颇有些年头的私房菜馆，名字很特别，叫行行。行行私房菜在本市饕客间名声响亮，由于是家庭式菜馆，每天只接待一桌客人，至少需要提前两周订座，也不知道张烈是找了什么门路，这么轻易就订到了桌子。
方茽晓以前随着父亲一起来吃过几次，对这家菜馆的印象极好，不论是菜色、氛围还是服务。
因此聚会当天，她罕见地提前了小半个小时到达，只为了多喝几杯老板自家炮制的麦茶，她很想知道，那还是不是她记忆中那种带着阳光焦香的滋味。
行行私房菜开在城南一片标志性的低矮民居中间。
这里属于老城区，很多房子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低矮的灰砖墙，黯哑的红瓦顶，路面是黑中泛青的颜色，却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干净。很多老房子的外墙上都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像是一只只温柔的手，捧住了一个个家庭的无限温馨。
方茽晓穿过一条深深的巷子，走进了一扇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和一只黄铜小铃的玄色小门。
门里是一个小巧的院子，挖了口浅浅的池塘养了些鱼，旁边是一小片土地，种着各种时令蔬菜，院墙边的大树下搭了几只竹架子，上面缠着些碧绿可人的藤蔓，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
院子尽头是一栋古朴的二层民居，一楼是待客的菜馆，二楼是老板的家。客人进了门，就休息在一楼的正厅，用餐则在隔壁的套间里。
说是家庭式餐馆，也当真做得细致贴心，不搞特殊化和标准化，处处充满了随意感和人情味，不像外面的酒店餐厅，冷冰冰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方茽晓以为自己是最早到的，没想到一进正厅，就看见张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回头看见她，笑着招呼道：“来挺早啊。”
不知怎么，看着张烈这般家常随意的表现，方茽晓总觉得画面分外和谐，似乎这就是他家一样。
这时，门帘一撩，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走了进来。她五官生得十分细致，眉眼柔柔地弯着，明明没笑，却让人觉得格外温柔。
方茽晓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脖子上系着一条长围裙的女人，“宋老板？”
以前来吃饭时，她曾经见过这人一面，知道这个看起来像是旧时候大家闺秀的清秀女人，正是这家私房菜的老板兼大厨，宋行行。
只不过，那时宋行行只在散席前出来露了一面，和席上一名客人的女眷简单交谈了几句，似乎是认识的朋友，很快就离开了，行事间颇有几分神秘低调的意味。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宋行行没料到有客人先到了，也显得有些诧异，下意识地盯着她看，“你是……”
张烈站起身，走过来对她说：“我跟你说的方茽晓，就是她了。”
说着，又转头对方茽晓笑道，“什么宋老板，该喊嫂子。”
方茽晓看看张烈，又看看朝自己温柔一笑的宋行行，感觉这一句话里值得惊讶的东西实在有点多，“你们……不是……烈哥，你结婚了？”
张烈伸手揽住宋行行的腰，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满足，“是啊，去年年底扯的证，不过还没办酒席。”
方茽晓连忙送上祝福，然后真心实意地笑道：“烈哥你太有福气了，别的不说，嫂子的手艺是我吃过最好的，没想到居然被你抱得美人归。”
张烈哈哈一笑，显然也十分得意。
宋行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柔声说：“方小姐坐吧，菜还没好，要等一会儿，先喝杯茶。”
方茽晓笑着答应，望着俊朗挺拔的张烈和温柔似水的宋行行，男才女貌，女才男貌，不论怎么看都觉得无比般配。
不一会儿，约的其他人也陆续到了，老友见面，自然又是一番惊喜和唏嘘。
今天来人不多，加上张烈和方茽晓自己，一共也才七个人。但这几人都是方茽晓当初在圈中结下的好友，彼此知交的那种。
这些年大家忙于工作，平时本就少有机会见面，再加上一个睽违多年才出现的方茽晓，人人都很开心，聊起天来，气氛火热非常。
等宋行行宣布开席，坐到张烈旁边也加入谈话，气氛算是达到了最高.潮。
除了当事人，大家都是今天才得到张烈隐婚的消息，笑骂对方不厚道之余，自然也要送上祝福。
宋行行开始还有些羞涩，但很快就习惯了众人的说笑，身为名餐馆掌门人的气度渐渐展露出来，待客大方又得体，让在场的另外两位男士——赵允诚和沈聪，连连大呼羡慕。
张烈是个典型的爷们儿，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几杯酒下肚，说到高兴事时，忽道：“说起来，我和行行还该请茽晓喝杯谢媒酒。”
包括宋行行在内，众人皆是一怔。
张烈笑道：“当初我第一次上这儿吃饭，碰见宋大厨，有心搭话但人家根本不理我。后来看了我半天，突然主动问我，‘你是不是方照的绯闻男友’，合着我在宋大厨这儿，没名没姓，全靠茽晓才难为她记着。”
全场哄然大笑，方茽晓也没想到自己竟还成就过这样一段美事。
宋行行却从中听出了话外之音，顿时惊呼，“你是方照？！”
众人渐渐停了笑，神色里带了些郑重，看向方茽晓。
方茽晓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抬头看一圈朋友，接收到暗含担忧和安慰的目光，轻轻笑起来，“怎么？担心我不高兴啊？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已经没事了。”
宋行行前几年特别喜欢方照，把她演的那部《你知道吗》反复看过好几遍，几乎是看一次哭一次。
但方茽晓和以前的方照模样有很大差别，只能依稀看出相似的轮廓。再一联想到当年方照的突然消失，她立刻聪明地猜到这其中存在蹊跷，于是笑着举杯，将场面上一时的沉滞揭了过去。
抿一小口酒，方茽晓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头，望着这几个知心好友，认真道：“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跟大家说句真心话。五年前的事，我已经彻底放下了。我不提，是不想打扰已经不在的人，但我也不想把大家都弄得这么小心翼翼，真的没这个必要。”
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我和皇冠的关系，坦白讲，我现在不过是无名小卒一个，皇冠家大业大，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我不会主动去招惹它，但也没办法跟它和睦相处，最多，就当它不存在。”
沈聪挑眉，“就像张季堃那样？”
一时间，除了不明内.幕的宋行行，大家都笑了。
方茽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那是生怕皇冠不知道他在抵制它！整天就知道到处惹麻烦，上次到我那儿去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被记者乱写成我包养他……”
孙颖拍掌大笑，“晓晓，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包养张季堃！人家可是当红影帝！”
陈松儿也忍俊不禁，打趣道：“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不过我记得也有记者说是他包养你吧？”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宋行行前面的没听懂，后面的倒是懂了，可是懂了比没懂更茫然。
听这些人的意思，方茽晓似乎和大名鼎鼎的张季堃有特殊关系？
张烈时刻留意着妻子的动静，见她疑惑，便笑着解释道：“张季堃是茽晓的弟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茽晓收拾他。”
宋行行顿时瞪大了眼睛。
张季堃是方茽晓的弟弟？！那、那……
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一句话来，“可在《青铜蝴蝶》里面，你们不是演的……”
方茽晓被她未说完的疑问勾起了回忆，回想起自己的出道作品，难免有些郁闷，但也觉得十分可笑，“是啊，那里面我们演的是情侣。”
不仅是情侣，还是有床戏的同性情侣。
一想起这事，她就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
当初出演《青铜蝴蝶》时，她不过十七岁，张季堃还比她小一岁。
当时，导演楼轩不过是无意中遇见张季堃，一时间惊为天人，非要拉他去演男主角，但是张季堃兴趣缺缺，借口父母不同意直接拒绝了。楼轩便找上门来，希望能做通张家父母的工作。
谁料到了张家，张家家长没见着，反倒先见着了刚刚放学回家的方茽晓。那时的方茽晓还是野性子，头发剪得比张季堃都短，身材也没怎么发育，穿一件宽松的衬衣和牛仔裤，怎么看都是个帅得天怒人怨的挺拔少年。
楼轩简直又惊又喜，一天之内，竟让他把男一号和男二号都遇到了！
后来跟张家父母一谈，张宪平本意是要拒绝，但方茽晓在一旁听了，觉得挺有趣的，倒有些想答应。张宪平向来对她比较纵容，被她磨了一阵，也就松了口，反正他相信有方茽晓在，张季堃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楼轩喜滋滋地拿了剧本给方茽晓看，方茽晓自然以为自己是要演女一号，虽说觉得戏份有点少，但不过是尝鲜，演多演少也没所谓，于是没怎么犹豫就签了合同，连张季堃的那份一起。
张季堃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被张宪平一通训诫后，直接被方茽晓打包带走。
谁知到了片场，楼轩才震惊地发现，这个高高帅帅的少年……竟然是个女孩儿！
方茽晓也才发现，原来自己要演的不是女一号，而是男二号！
真是天大一个乌龙！
好在来都来了，虽说有些不高兴，但她还是去试了装。
结果一试之下，楼轩又生生地郁闷了——怎么他心目中原本最合适演男一号的张季堃，在这个假小子面前一点气势都没有呢？完全是被拿捏得死死的！这跟男一号的设定完全不符啊！反倒是这个方茽晓，忽略掉她的性别和身高，竟也是男一号的有力竞争者！
经过几番犹豫，最终，他一咬牙，拍案定论——把男二号扔给张季堃去演，方茽晓反串男一号！
于是，就有了方茽晓和张季堃在《青铜蝴蝶》里饰演一对同性情侣的事情，更让方茽晓无语的是，她在里面演的还是在下面的那个！
而且，当年申报三大奖的时候，制片方犹豫了很久，到底是该给她报最佳男主角还是最佳女主角呢？几经争论，最后报了最佳男主角上去。
但很遗憾，那年颁奖季中，大器晚成的江川以一部《杀光》横扫三大奖，方茽晓初出茅庐，纵然有反串的身份加持，也最终未能在男主角的奖项上有所斩获。
咂摸完这些旧事，她大大地叹了口气，“说实话，以后千万不能再跟张季堃演情侣了。上回演完《青铜蝴蝶》，回家被我爸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多天都没理我。”
张宪平并不是老古板，要不然也不会松口让两个孩子都去拍电影。但任谁发现自己女儿和儿子演了一对基情四射的同性恋人，都会受不了吧？
赵允诚听了，笑睨她一眼，“成啊，那以后都跟我演不就行了？”
方茽晓也笑着调侃回去，“怎么？老跟我演情侣不嫌腻啊你？”
说来奇怪，方茽晓一演完《青铜蝴蝶》，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就发育起来，似乎是想把前几年落下的都赶回来，短短一年时间，便从一个假小子蜕变成了翩翩少女。
第二年开春，她以女一号的身份，和当时还是玉面小生的赵允诚合作了电视剧《一棵树的秘密》，创下全国电视剧收视纪录，直到四年后才被张季堃领衔主演的《乱世英雄》第二部打破。
也正是凭借这部戏里的表演，两人一起拿到了那一年百合奖的最佳荧幕情侣奖，除此之外，方茽晓也加冕了当年的百合奖视后。
陈松儿拿筷子敲敲碗碟，佯怒道：“喂喂，两位大主演，麻烦注意一下，我这个女配角还在这儿呢！”
她在《一棵树的秘密》里出演女二号，一炮而红的同时，也和赵允诚、方茽晓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孙颖有样学样，也板起脸，“麻烦三位主演注意一下，我这个导演也还在这儿呢！”
当初，她正是《一棵树的秘密》的导演。
在座的人里，除了圈外人宋行行外，就只有沈聪暂时没跟方茽晓合作过。
他唯恐天下不乱地叫道：“喂喂，麻烦拍电视剧的几位也都注意一下啊，我们烈哥可是跟方茽晓拍过电影的，他也还在这儿呢！”
张烈一掌拍到他背上，拍得他呲牙咧嘴，“我媳妇儿也在这儿呢，你怎么不说？”
几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还是在场年纪最长的孙颖提起了另一件比较正经的事，“茽晓，那你现在是打算复出了？”
张烈赶紧爆料，“我上次看见她跟吕颂阳和杜宇坐一块儿吃饭，恐怕已经有行动了。”
“吕颂阳？”赵允诚挑眉，“找他能干什么？”
沈聪眼睛一亮，“你该不会是要帮他拍MV吧？”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已经把真相猜透，方茽晓唯有一摊手，表示默认。
“那你现在在哪家公司？”陈松儿好奇，“皇冠你肯定是不会去的，那是益美？还是盛海？”
沈聪分析着，“吕颂阳就是益美的，你能拍他的MV，难道是去了益美？但是张季堃是盛海的，你去盛海应该比较方便吧……”
方茽晓打住他的猜测，“别猜了，我哪家都没签。我现在籍籍无名，哪家经纪公司会要我？”
眼看几个朋友都露出无法苟同的表情，她只得抖落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现在暂时不打算签经纪公司，等过段时间有作品出来了再考虑比较合适。”
张烈点点头，“你这么打算是对的，有点底牌傍身比较好。但你总该有个目标吧？你大概想去哪家公司？”
“其实我的目标是博雅。”方茽晓说着，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之前谢朗跟她说过的话，于是鬼使神差又加了一句，“……或者益美吧。”
“我觉得博雅不错。”孙颖给她出主意，“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竞争没那么激烈，资源相对比较集中，挺适合你的。”
“听说博雅氛围不错，比较自由，你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去博雅挺好的。”赵允诚说道。
正说着话，沈聪的手机响起来。
他离席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脸色明显有些古怪，眼神直勾勾地盯住方茽晓。
“怎么了？”张烈挑眉，“闹出人命了？”
沈聪没好气地扭头瞪他，“那我首先得有个女朋友！”
话落，他复又看向方茽晓，神色诡异非常。
方茽晓被他看得不自在，心底渐生疑惑，“你看我干什么？”
沈聪动了动嘴唇，迟疑一下，说道：“你知道我最近写的那个本子吧？”
他算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新生代编剧，尤其擅长写悬疑，之前写的电视剧《猫眼》和刚上映不久的电影《夙战》，都获得了很好的反响。
方茽晓诚实摇头，“不知道。”
除了看过他那部新作《夙战》外，她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写了剧本。
孙颖毕竟是导演，对这一类的消息比较灵通，“你是说《永夜》？”
沈聪点点头，“我跟鲁言平导演合作，刚开拍了一星期。”
“出什么事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到这部戏，方茽晓不解地问。
但不知怎么的，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沈聪顿了顿，低声说道：“刚刚鲁导打电话给我，说片场出事了，是……张季堃。”
众人不由地聚焦向方茽晓。
方茽晓愣了一愣，然后忽然想起前些天张季堃说过的那番蠢话，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她唰地站起身，忍不住咬牙，“这个笨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