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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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泫安，已是三个月后。
踏入泫安侯府的第一刻起，众人便忙碌起来。支走其他人，银竹一面替我更衣，一面说着：“你这次太乱来了，称病离都却微服潜入民间。要是被帝都发现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更像是一对兄弟而不是主仆。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啰嗦了……她呢？”
“我叫人带到房间休息了。”他一脸不满的表情，“三个月没回来也不问一些重要的事。”
“她的事就是重要的事。”
“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说呢？”我决定和他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心上人？你终于决定要成亲了？”
“嗯……”香炉里的水凌散发出悠悠的香气，很合我的心意。
“以你的身份还要私奔，那位小姐看来来头不小啊……”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不会是已经定亲了吧？”
我点点头，房间整理得很干净。
没有想我想象中的责备我，他居然叹了口气。
“你都知道了还如此任意妄为，只怕被王知道了……”
镇王吗？他根本不会在意我做什么吧。我也不在乎他怎么看我，如今，我的王就只有熠王而已。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在听呢，银竹大人。”习惯了我的调侃，他再也不会像最初那般惶恐了，只是有点无奈的看着我，“我现在想见她，还请银竹大人带路。”
只是门已经被推开，白色的身影跑进来。
“哥哥……”看到银竹，她不再说了。
银竹有些糊涂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她到底是……”
“当然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了。”打断他的话，“你以为是谁？”
“你不是说……”
不理会他，我走过去牵起雪的手已准备走出去，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大人，外面有人求见。她说三个月前冒犯了，特来请罪。”
隐殇？从银思川来到泫安，几乎纵贯了整个大陆，只是为了这件事？
“请他去书房，我随后就到。”
天雪已经松开我的手，笑着说：“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是，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我也笑了，忍不住抚摸她的长发。
可才走出房间，我就开始皱眉。隐殇究竟为什么而来？谁让他来的？
这个同镇王在赤乱的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传奇，现在就坐在我的书房里。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还是百年前那个冷峻的人，只是眼睛里又添了许多沧桑。除了冷漠，他的脸上没有第二种表情；荣誉，欢呼，赞扬……他从未为了这些停下脚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什么，他在意什么。
可是，他值得尊敬。
“有什么打算？”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总有一天她会登上王位。”
他怎么知道？雪只和我一个人说过。
“我是白虎使。”简洁明了，这是他的风格。
“你的意思是？”
“离开这里。时间不多，帝都很快就会有所行动，我们要尽快准备。”
“为什么？天雪不是神选中的继位者吗？镇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恐怕不是镇王。是仙浮公主樱珞。”
镇王的手书是她交给我的，事后我们也是向她复命……那天由始至终，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镇王一面！而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我不相信有人能够盗用玉印。
她想干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神羲为什么帮我们？”
“我不知道。我看不透他。”他起身向外走。
“现在开始准备。”人已走出屋外，只余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两天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可他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在等谁？
第三天夜里，神羲疲惫地出现在我面前。
“现在就走！”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看了隐殇一眼，他只说：“你需要休息。”
“没时间了，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狼狈地逃出帝都。”他摇着头，眼睛却颇有深意的看着我，“现在我和隐殇将军都已经被通缉了，只有泫安侯还平安无事。只是到时候王师追着我到泫安来，你作何打算？”
“我会一直跟着雪。”我直视他黠慧的双眼，“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只是个术医官呐。一时糊涂闯下大祸了，现在只能仰仗各位大人了。”
我不相信他的话，可是很奇怪，我却不由得信赖他的人。
那天晚上，我把泫安侯的持印交给银竹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要跟着天雪。
是啊，为什么呢？我并不是四神使，不用跟随她身边。
“留下吧。”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很想答应，但最终我还是摇头。
“就算与整个帝国为敌，你也要跟着她吗？你心中除了她没有别的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泫安的子民？是你让他们有了希望，现在你又要抛下他们吗？”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失态。
可是这都是为了她做的。没有她，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把持印握进他的手里：“我相信你能做得更好。我会回来的。”
谎言。我欺骗了他，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
银竹跪下来，伏下身向我行礼，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那时我们都那么小，我局促不安地站着，看着地上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伏在地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他说：“请殿下一路保重。”
天未亮，我们的马车已疾驶出城。
隐殇驾着车，神羲坐在对面打盹，我看着身边的天雪，她呆呆地望着窗子，但隔着竹帘却只能看到一丝模糊的影子。尽管小心，却也藏不住脸上的失落。我答应过，会带她看遍泫安，而今却成为又一个我无法实现的诺言。
指尖划过她的发梢，触及一片冰冷。
我转过头，却看到他也看着我，神赐的双眼里尽是歉疚。
我只是有一点点失落，可他却那样忧郁。
我摆出最灿烂的笑容，对他说：“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我说谎了，我并不确定我们是不是还能回来，可我不能不这么说，我不想他难过。
他也淡淡得笑，眉梢眼角写尽温柔。
他的笑容如此完美，我的目光停驻在他的脸庞，久久不能移开。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意一生就这样看着他，看他对着我微笑。
“你在看什么？”
我慌忙收回目光，随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东边，悬浪。”
“据说风彝无所不知呢，公主，也许对我们会有帮助。”神羲不知何时醒了，他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奇怪，“况且我们的处境不容乐观，只有那里最安全……”
神羲的声音低下去，谁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马车已经停下，外面一片寂静。
接着又响起几声轻微的响声，像是人倒下去的声音，很快又重归寂静。
马车又开始疾驰。
然而我们并没有直接去悬浪，而是往南行。几乎一个月我们都没有下过马车，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在哪里，停多久。神羲对我说这是计，我也乐得相信。有时候知道太多真的不好，我相信他们，这就可以了。他们是永远都值得我相信的人，有时候甚至比我自己更值得信赖。
也许，这也是一种命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