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未央尽》茫茫的莽莽

2、第二章

　　第二章
　　“去便去，都慌什么！”
　　宁如墨垂着眼拢了拢衣裳又回头看了眼美人榻上的嫁衣，觉得有些烦躁。让娘亲收拾些衣物来时竟把那给捎来了，看着便糟心，回头就烧了吧。如此想着，宁如墨便又恢复了那般淡然的模样缓缓的朝外走去。
　　三月阳光挺暖，晒在人身上怪舒服的，宁如墨便不急不缓的踏着步子前行，路上遇见三三两两匆匆而去妃嫔，冲宁如墨不甘不愿的行了礼便快步离开，竟无一人愿与宁如墨同行。
　　“主子，前边便是玲珑阁，我们这般缓慢……”
　　如意的话还没说玩便叫几声哭喊打断，是那玲珑阁传来的，尖锐的，带着哭腔沙哑的音调听起来怪渗人的。
　　“贱人，王上不会放过那贱人的。”
　　如意听着，看了看宁如墨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的脸不带任何表情，但又似在皱眉，许久才咧嘴笑起来。
　　“还真是疯了。”
　　“主子。”
　　“快进去吧。本宫倒要看看疯子能做什么。”
　　宁如墨走进玲珑阁时，这三宫六院的主子便是齐聚了，众人都站着，柳如玉也没有坐着，面色难堪站在一旁的看着让着两个太监拉住并堵了嘴的崔贵人。宁如墨行了礼又受了一翻礼细细的打量着柳如玉。
　　柳如玉今天梳着的螺纹的发髻，插着两支别致精巧的金步遥，柳眉凤目樱桃嘴，精致的鼻子。几缕头发自脖子后面穿过来垂在胸前和绿色的薄袄同她那发式相映，可不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说来这柳家女儿挺奇怪的，竟和宁如墨有着七八分相似，可就这样一张脸看着想让人撕碎了它。
　　“疯了便疯了，还闹如此大的动静，姐姐何不打发到冷宫去算了。”
　　宁如墨说着便盯着柳如玉笑，那般不在意的神态像是同她无关似的，生生的叫一众过来看热闹的女人堵得无言语。
　　“本宫做不了主，这事还得请示王上。”
　　柳如玉也有些糟心，她可是刚赶巧的碰上的，可她素日同宁如墨不和，说出去真也好假也好，终归带着点打压的味道。
　　宁如墨看着有意将事闹大的柳如玉也不在意，又扫了眼众人，目光在崔贵人那停下。
　　宫里人如此巴巴的望着，无非就是宁如墨这事做得实在不够光彩，那般仗势欺人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至极。
　　似乎是前两日的事吧，柳如玉站着，她也得站着，垂头低眼的看着地面脑袋里却是那日的事情。
　　那是崔贵人传出有喜的第三天，这可是玉挽歌第一个孩子，真可谓是母凭子贵，宠到天上了去，如此便没了形，看不清尊卑了，折腾完了后宫那众人，包括柳如玉就差她宁如墨了。
　　“怎么崔贵人怀了孩子，就想让本宫弹曲子供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取乐？”
　　那日崔贵人特意派人来邀宁如墨过去坐坐，早就听闻崔贵人仗着孩子没少为难后宫，连柳如玉都吃了亏，如今便想来打她的主意。
　　“姐姐说笑了，我这可是听说姐姐号称帝都第一玉琴美人，弹得一手好琴，想来听姐姐弹一首，必有利于我儿精通诗乐之礼。”
　　崔贵人笑，昂着头，早就听说这宁妃不过仗着娘家才位居妃位，当年还做出过逼婚的丑事，是个不受宠的，如今不耍她取乐解她位分不高的恨，耍谁去。
　　宁如墨喝了口茶，眼都没抬淡淡的道：“妹妹倒是好生操心，还没生呢就如此累的慌，该是要好好打赏一番。”
　　说到此宁如墨停顿了下，看得崔贵人渗得慌时才轻声说道：“要不本宫赏你碗藏红花，免了你这般操劳吧！”
　　“你敢，我这可是……”
　　不等她说完，宁如墨就不笑了，怒道：“如意，还不去御医那领碗藏红花给她灌下去。”
　　后来？
　　宁如墨想得有些头疼，蹲下身子按着头，喘着气冲着疯了的崔贵人笑。后来，后来药来了，她就让人给她灌了下去，然后崔贵人就小产了。离开的时候正撞上来慰问的柳如玉。
　　想让本宫如同戏子般供她取乐，也要看她有没有资格，这般不懂尊卑之礼，给个教训她，她还疯了。
　　宁如墨扯着嘴笑，头疼得厉害又使她的脸上带有痛苦的神色，看着让人背脊发凉。
　　“还愣干什么，快去请御医啊。”
　　如意看着疼得蹲下的宁如墨，又看了看一个个冷笑无动于衷的宫嫔，推了推同她一起来的丫鬟，说完便去扶宁如墨。就着如意的肩膀，宁如墨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喘着气，犹如上了岸的鱼频临死亡一般。宁如墨这人生得漂亮，琴弹得好的人总有股清灵之气，她也是，穿着白衣就跟要飞升的仙人一般，就算如今犯了病，也同落花一样美的让人心碎。
　　真让人想踩进了泥里去，柳如玉看着，不动声色的咬了咬牙。
　　然后，然后众人一直等着的玉挽歌就来了，早上听皇后说崔贵人疯了，他不情愿来管这事，可皇后有催了几次，不得不来，现在来了便看到了瘫在地上的宁如墨，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
　　“地上凉，怎么不扶她起来，御医呢？”
　　“已经让人传去了。”
　　如意任玉挽歌抱起柳如墨，此时的柳如墨已经疼昏了，就那么如同木偶般任他拥着，手也无力的垂着。若不是还有呼吸，倒真像是仙逝了。
　　未央宫离玲珑阁有一段距离，玉挽歌只得将宁如墨抱进偏房里等御医来。放下宁如墨朝外看去时，众人还在，那般扯着脖子看热闹的表情让玉挽歌突然的转头看得清清楚楚，好不尴尬。
　　“崔贵人疯了也不宜在呆在玲珑阁了，发去冷宫吧，你们也散了，崔贵人的人事孤自然会查明，还后宫一片安宁。皇后也去休息吧，闹了一天了。”
　　玉挽歌沉着脸，却又不带喜怒之情，众人看着，不甘愿的行了礼道：“是。”
　　随着众人离开，御医来检查一翻也退下了，说是头伤未好，留了后遗症，没法医了，只得开些温吞药养着。玉挽歌也没办法，打发了如意去煎药，屋里竟然空荡荡的，尤为安静。
　　屋外一片好春光，日光透着窗子进来却只留在桌上，照不到床上的人。玉挽歌坐在床边，隐在暗里，握着宁如墨冰凉的手发呆。窗边飞过几只春鸟，似是啼了两声，可终究没鸟鸣能传进来。
　　这屋里屋外，倒成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