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控公主俏丞相(gl)》陈默秋

22、北丘派无所不能

　　可是纪竹姝自己清楚她不是，她师父的才能她学到的不过是个皮毛，却只能仓促之间早早入世，她不得不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才能给早已如惊弓之鸟的旁人一些勇气。

　　恍惚间她觉得又回到了当初，那时她不到十岁，本门派的刀都还拎不动只能用一柄轻飘飘的软剑，武功不济得很，带着路小安那个软乎乎白嫩嫩一团的娃娃坠在师父后头行走江湖。奈何在一次人流拥挤的集市上他们稀里糊涂就把师父跟丢了。
　　纪竹姝只得拉着路安四处寻师父，路安又白嫩得招人眼，被人盯上不过是早晚的事。人贩子瞅准师父不在便要来欺负他们师兄弟，纪竹姝不得不依靠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保得他们太平，对阵时的她便也是同如今一般，内里战战兢兢面上装腔作势，挥着软剑摆出一副“江湖你纪哥，年少武功高”的模样。

　　纪竹姝在灯下漫不经心地看着信件，心神不定地想到了那时候的境况。

　　她的样子当然唬不过人贩子那种老江湖，但至少瞒得了路安，他不再叽叽歪歪地哭就算她很能耐了。
　　她在人贩子手里过不了十招便被撂倒，旁边的路安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等着她大杀四方，她别无选择只能踉踉跄跄爬起来，灰头土脸地与那些人贩子周旋，她受了很多伤，全身酸疼，神经绷到极致，总算勉强保得路安周全顺便刺了人贩子几道血口子，却也彻底激怒了那些心狠手辣的人贩子，他们由开始的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转而刀刀捅向她的要害不择手段地想要她的命。
　　她竭尽全力躲闪却还是力有不逮，狼狈地被人贩子一刀捅在胳膊上血流不止，路安那不出息的小子爬过来抱着她哇哇大哭。

　　想到这纪竹姝无端地勾起唇角，她将手中看过的信折叠整齐搁到一边，拿起另一封信。

　　电光石火间她小小年纪竟然参透了生死，将路安护在一角，闭上眼打算等那人贩子将她捅个对穿。等了半天却一丝动静都没有，人贩子张狂的笑声也忽然消失，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悄悄环顾四周，所有人贩子的身影都不见了，触目所及干干净净，倘若不是打斗的痕迹还在以及角落里的路安还在边抽泣边哆嗦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纪竹姝正要翻身站起才发现胳膊的伤痛入骨髓，之前因为心神都在人贩子那儿忽略的痛加倍地反噬，别说站她连保持身形都做不到。
　　路安看她半天不起来，胖嘟嘟的小手抓住她的手企图将她扶起，自然无法成功，路安一个走路都不稳当的娃娃怎么可能支撑得住已经痛得快要麻木的纪竹姝。

　　手里这封信内尽是官员间乏味的寒暄，纪竹姝看得昏昏欲睡，她掐掐太阳穴撑起精神翻出下一封信。

　　纪竹姝痛得晕了过去，晕前她脑海里回荡的尽是路安的嚎啕大哭，她昏昏沉沉间还想揉揉路锦安的脑袋。
　　再睁眼已经回到了北丘派坐落在关外的寓所，没想到她这一晕竟晕了五六天。纪竹姝端着黑乎乎的药死活鼓不起勇气糟蹋自己的嘴，她生无可恋地抬头瞅瞅床边紧盯着自己的师父和路安，后知后觉地开始痛恨那群人贩子。
　　纪竹姝后来才知道，那些人贩子当天全死在乱葬岗，被师父处理得很干脆。那天千钧一发之机是北丘真人恰好寻到他们，在那之前他已经将那集市翻了个底朝天问过了形形色色的路人都没收获，直到偶然间听到路安的哭声才终于救下他们，又唯恐太血腥让他们看见不好，一边不出声地将那些人贩子掳走处理掉一边安排人暗中照看他们俩。

　　信件纪竹姝已经看了一小半，满心的担忧和茫然已经平复，幼时那个她的一腔孤勇不知不觉给了她莫大的支撑，现在她已经远比过去强大，无论武功还是能力她都已经不是别人可以随意摆布的对象，难道她却连那时的胆量都丧失了吗？
　　心一放宽，困意便一股脑涌来，纪竹姝哈欠接二连三，不得不将手中信件一拢，起身去洗漱。

　　大清早天微微亮，北丘在京城的暗桩便送来了十几人，有两鬓斑白的老者，慈眉善目的老妪，笑靥如花的姑娘，生龙活虎的青年。
　　纪竹姝将他们放进来简单打过招呼后便回身进屋收拾去了。
　　等她穿戴妥当回到院中坐下时，那个老者早已将事务安排妥当，带领十几个人一揖到地给她行礼。
　　纪竹姝瞧他们身姿矫健却脚步虚浮，便知道这些人轻功不错，个个应该都怀有武艺，可能本身便属于北丘，不是京城暗桩的主事人随便从人牙子处买来应付的。
　　那个老者上前交代，他自己担当管家，老妪负责照顾大家，姑娘们负责洒扫整理屋子，青年们负责院子里的事宜和迎来送往。
　　这安排井井有条纪竹姝自然满意，她起身随意问了几句，看他们对答如流态度恭敬谦和便放心许多，看来江湖人眼高于顶的毛病这些年轻人还不曾有。
　　“你们且下去吧，我同管家说些话。”
　　旁人应声退下，管家躬身上前。
　　“请问您贵姓？可是北丘的人？”纪竹姝轻声问道。
　　“姓原，不才是北丘京城暗桩的上任主事。”管家沉稳道。
　　纪竹姝一惊，她进京以来因为害怕不巧被宁太师的人注意到，一直没有亲身去查看过北丘的京城暗桩，除了初来之时听耿年衡安排无意到缘来酒楼发现竟是北丘的地界外，她现在还不知道北丘别的驻地在哪儿，更没见过北丘主事人，一直以来都是通过飞鸽传书、传声入秘甚或在街角留暗号的方式交流。
　　陡然听到来的竟然是前任主事人容不得她不惊讶，她师父当初给北丘立的规矩便是优待离人，每个因年事已高被换下的主事皆可以得到一笔优厚的钱财，足够置办一处庄园享福，倘若不想退隐也主事人还可以凭借北丘帮衬开宗立派，总而言之北丘的前任主事无不混得风生水起。
　　京城的暗桩至关重要主事人也是她师父精挑细选，地位自然也不可小觑，按理不该出现在这儿才对，她满脸疑问地看着那老人。
　　管家一笑便满脸皱纹，微胖的脸上看起来一团和气，“门主是否觉得老朽不中用了，不应当在这儿？”
　　纪竹姝赶忙摇头，“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这门主当得够不中用了，哪里敢嫌弃您？只是您如今在江湖快意地享福吗？为何要来做这管家的差事？”
　　管家拿出块玉佩放在她面前，那玉佩看起来并不名贵，上面还有几块不规则的血红瑕疵。
　　纪竹姝神色一凛，“您，您这是……”那是她师父贴身的玉佩之一，平日宝贝得不行，她和路安碰都不许碰。
　　“这是门主临行前亲自交到老朽手里的。”管家重新将玉佩放到怀中，“门主吩咐，倾尽全力保您平安。您行的事太凶险，府里轻易放进旁的人到底不放心，老朽觉得还是得知根知底才好。带的这些人您别看貌不惊人却自小跟着北丘外事堂的人在江湖闯荡，个个可以独当一面，就连那个脸圆个头小瞧着和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的小姑娘三秋，也已经是幽州副主事。”
　　纪竹姝从没想过自家师父心能那么细，她原先一直以为老头儿虽然久负盛名算无遗策却行事潇洒心比盆大。
　　想到不知何年才能再见，她不由心酸地矫情了一下，随即努力扯出个笑来，深施一礼，“原大侠，既然师父嘱咐了您，那士则便不客气了，府里的事拜托您了。”
　　“您请放心。”原管家还礼道，“您看比较合眼？门主说您要入朝为官，身边总要跟人的，您看安排哪个贴身跟着比较妥当？”
　　“您可能已经从别处得着消息了吧，陛下昨儿才招我作侍郎，今儿朝后诏书就会在午门宣读昭告天下。”纪竹姝笑道，“至于小厮么，就您刚才提过的三秋吧，她行走江湖乔装改扮应该不在话下，那丫头圆嘟嘟的看着又喜庆。”
　　管家点头应是。

　　户部的衙门在午门边上，紧挨着宫墙。
　　前任侍郎辞官还乡早已走得干净利落，如此一来与上任侍郎的工作交接便不得不依靠纪竹姝与右侍郎分别核对账册来完成。
　　但直到她坐在偏房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时辰，衙门里除了当差的守备，户部各级官员连个影都没有，更别说右侍郎。
　　纪竹姝早有所料不理会那许多，将账册翻得哗啦作响，抓着笔埋头核算。
　　三秋抬头挺胸站在边上，眼睛半开半阖，不动声色地调息，在脑子里回忆之前才学过的剑法。
　　屋内安安静静，只听到笔刷刷划过的声音，以及角落沙漏里的细沙幽微的倾泻声。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三秋估摸着桌上的茶凉了，便起身去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