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不重来》钰镜

4、Chapter 2 相见不如怀念（下）

　　盛元、盛通都是曲家的家族产业。早年曲盛元在哥哥曲盛通的带领下涉足建筑行业，慢慢地做的有声有色起来。盛元名下只涉及建筑业，而盛通旗下的产业更广阔，涉及了运输、建筑等等行业。在G市，盛元的建筑业算是拔尖儿的，C大的毕业生们攒着力气往里钻。而盛通因为产业涉及广泛，建筑业到不是发展重心。
　　叶琛没有去盛元，大概就是因为那是曲琬父亲的公司。而除了这个原因，沈越想不到别的了。今年开春，伯父就说过要引进人才，他不曾想这个由美国回来的人才就是叶琛。他在公司季度总结会上又看到了叶琛。
　　这是很多年后沈越第一次细细打量叶琛。他穿西装，打领带，皮鞋擦的一尘不染。这个叶琛和沈越记忆里的叶琛有很多不一样。他记得曲琬身边的叶琛穿着随意，也不嫌脏乱陪着曲琬吃街边烤肉串。头发不会用啫喱水，是很简单的平头。
　　“沈哥。”叶琛走近，伸出右手。
　　沈越点头和他相握，“几年没见，真是变了样子。”
　　“人总是要变的，沈哥却还是当年的样子。”
　　简单的寒暄过后，归于无言。好在人员基本到齐，曲盛元也步入了会场。他看到叶琛，只是一扫而过。曲琬大学时候恋爱，姚月颇有些微词，他却很赞同女儿尝试新的人生。他在曲琬的相册里看到过叶琛的样子，那时候女儿倚在父亲肩头，轻声的问，我以后嫁给他好么？他只是说，你喜欢他，他喜欢你，自然是可以的。
　　曲琬的笑靥闪过脑海，曲盛元再看了叶琛一眼，开口道，“盛通派你来参与这次投标，你当竭尽全力。”
　　叶琛点头，“自然如此。”
　　沈越偷偷瞧了姨夫一眼，他生怕曲盛元会因为曲琬的事难为叶琛，可现在觉得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
　　以往的季度总结会几乎都是沈越挑了大头，开了算完。这一次主要是市里准备开发一个高新园区，消息一出，几家公司都忙着做计划准备投标。盛元也不例外，如果这个工程拿下来，至少够全公司吃两年的了，因此总经理曲盛通才现身公司。
　　会上讨论了初步方案，关于高新区的规划还要看市政府出台的具体文件。虽然具体政策还没下来，但全国所有工业园区的模子都是差不多的。盛元想要拿下这个案子，盛通也倾力支持。不仅把工程部的部长派来，就连施工队也做好了援手准备。
　　“叶琛，这个案子就由你和沈越负责吧。”曲盛元一锤定音，开始任命。
　　沈越伸手同叶琛相握，“合作愉快。”
　　“我能提个条件么？”他看向曲盛元。
　　“你说。”
　　叶琛说，“我初到盛通，公司还没有为我招募到合适的秘书。我想请贵公司的曲琬小姐来担任我的秘书。”
　　此言一出，在坐所有人都看向叶琛。曲琬是曲盛元的千金，盛元公司无人不知。大家都在心里嘀咕，却看老总面不改色的说，“曲琬并不在公司任职，这个条件我无法满足你。”
　　叶琛微微皱眉，“那投标计划书可能就要劳烦沈经理一人完成了。”
　　赤裸裸的威胁。所有人都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男子，想看看他如何收场。沈越一脸犯难，如果姨夫让他一人完成那该怎么办，他虽然是班科出身，但设计上的造诣却远不如年轻的叶琛。
　　曲盛元似乎也明白，如果没有叶琛，这场仗兴许打的要艰难些。可他无法替曲琬做出决定，“你可以招聘秘书，至于曲琬，她如果愿意，我也没有别的意见。”
　　叶琛说，“好。”
　　会是开完了，刚刚轻松的沈越又要开始忙的昏天暗地。他犹豫着要不要给曲琬打个电话，思虑良久还是放弃了。他把曲琬的电话短信了叶琛，叶琛没有回复他。几近凌晨的时候才发回“收到”二字。
　　沈越想，也许有些事情，始终要等他们自己来解决。感情如人饮水，并不是他这个外人可以过问的。

　　曲琬坐在店里看着电脑屏幕发呆，她注册了账号，取好了笔名却无从下笔。叶琛回来了，满脑子都是沈越这句话。
　　叶琛回来了，她努力要忘怀的回忆也跟着回来了。
　　从十七岁到二十六岁，一年又一年，欢乐过去，痛苦却过不去。她记得和他在一起的点滴，记得他每一个表情，记得他说，我爱你爱我的样子。她也记得分开后的时光，夜那么长，那么凉，所有回忆都是割人心的刀子。
　　门口的风铃发出碰撞后的悦音，何雨生在厨房喊，“小琬姐，我走不开，你帮忙看下。”
　　她起身转头，原来是姜岩。
　　“今天下雨，只能坐里面了。你挑个地儿先坐下，喝什么？我去做。”
　　姜岩微笑，“今天喝牛奶就好，胃不太舒服。”
　　曲琬点头。
　　她稍稍温热了牛奶，打了奶泡，挑了朵花。姜岩已经落座在靠窗的位置，他仍旧带了电脑，开始陆陆续续的回邮。
　　“虽然天气开始热起来，但我想这个温度应该不算热的。”她把牛奶端给姜岩，“等下晚饭我给你熬点米粥如何？你应该是要泡一下午的吧？”
　　姜岩感激一笑，“晚上有应酬。”
　　曲琬蹙眉，“你是要喝道胃出血才会说，应酬什么的推掉吧。”
　　“还没有那么严重。能推得都推了，这个是必须去的。”姜岩说，“商人一身铜臭也是很不容易的。”
　　曲琬“噗”的一声笑出来，“上次你请我吃饭，我还没回请，不如我去替你吃饭如何？”
　　姜岩说，“你肯去自然最好，不过他们都是能喝的人，我怕你受不住。”
　　“你不必担心我的酒量，曲家人个个都是千杯不醉的。”她顿了顿，“可我有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把小聂借用一晚上？”
　　姜岩自然是肯的。
　　曲琬的咖啡店是一栋三层小洋楼，二楼堆放的货品，三楼是曲琬的住处。她在镜子前看着刚刚沐浴后的自己，眼神空洞哀痛。和叶琛情浓的时候，他回在他身后拥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亲吻她的每寸肌肤。现在，他的小女友应该也跟着他回来了吧。他是不是也会拥住她，和她咬耳朵？
　　曲琬拧开水龙头，冲刷掉眼泪。她飞快的换衣服、化妆，踏着高跟鞋前往别人的宴会。姜岩看着曲琬从楼上下来，她素日里的闲散已经大改了模样。他真心称赞，“很美。”
　　曲琬笑，“那是，能给姜总做伴，自然不能差。”
　　她环视了一圈，问，“小聂还没有来么？”
　　“她打车堵在路上了，应该快到了。”姜岩说，“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做东的是一个胖而圆润的中年男人，姜岩称呼他为“韩董。”他一一介绍给曲琬，曲琬大约记住了一些：韩克清是裕安集团的董事长，包胜军是某公司总经理，她对面的瘦子是某公司的什么总。
　　在座的都是医疗器械制造业的风云人物，姜岩侃侃而谈，那些不时蹦出来的专业术语，曲琬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她只知道，当有人敬酒的时候，她就起身为姜岩挡去。
　　“这位曲小姐的酒量当真是海量，包某人都不得不佩服。”
　　曲琬微笑，“包总说笑了，我怎么敢和在座的各位比。”
　　姜岩说，“这两日胃痛的厉害了些，否则定当陪着各位畅饮一番。这位曲小姐是盛元公司曲总经理的千金，还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原来是曲总的姑娘，难怪酒量这样好。”瘦子说，“我早就听说曲家人的酒量都是千杯不醉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雕虫小技，比不上家父。只是他近年也不常喝了，我母亲逼着他老人家养生的。”曲琬说。
　　姜岩举杯，“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席散之后，曲琬撑着玻璃门，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的好酒量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可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喝过。一时间胃里翻滚，眼睛里全是重影。
　　姜岩取了车回来，见她几乎连站也快站不稳了，“你觉得怎样？”
　　曲琬摇头，“我没事，送我回家吧。”
　　姜岩替她打开车门，曲琬一弯身，吐了出来。姜岩扶她在酒店大厅坐下，又替她拿了湿帕子擦拭。
　　“我以为你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才敢让你一杯一杯的替我喝。没想到……”
　　曲琬笑的有点勉强，“我也以为，但是却连累你要去洗车。”
　　姜岩蹲下身替她擦拭裙子上的污秽，“洗车到没什么，要是把你喝坏了，姚阿姨怪罪我才麻烦。”
　　曲琬弯了弯嘴角，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她并没有那样的好心，愿意帮着姜岩去挡酒。不过是找机会大醉一场，忘记此刻的心痛。
　　姜岩看着曲琬颤动的睫毛，酡红的脸颊，想起她今晚一杯一杯的替自己挡酒，忍不住起身弯腰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叶琛陪着客户下楼，刚好看到这一幕。仿佛有千把刀万根针刺入心里，他脸上却挂着笑容将客户送走。返身回来，姜岩正打算抱起曲琬。他忽然推开他，倾身拍打她的脸颊，“小琬？小琬？”
　　她“嘤咛”一声，再无回应。
　　叶琛一把抱起曲琬想往门外走，姜岩拦住了他，“放下她。”
　　“她醉了，我带她回家。”叶琛不卑不亢的陈述。
　　姜岩盯着他，他已经认出来，眼前的男人就是照片里的叶琛。他怀里的曲琬挪动了一下，找了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眉目间仍然紧蹙。
　　“叶琛，”他开口，“你认为是你这个前度送她回家合适，还是我这个现任送她更合适？”
　　叶琛一痛，他竟然知道自己，竟然知道！他看着怀里的曲琬，终究是将她送到了姜岩怀里。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抱着曲琬大步走出门去，叶琛握紧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到墙上。
　　所有人都告诉叶琛，曲琬还单身，就连她的闺蜜卿曼也这样说。可事实呢？事实上，她身边早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他还眼巴巴的回来做什么？
　　叶琛盯着墙，全然不理过来问询的保安。他忘记受伤的手，径直取了车毫无目的的游走。停车的时候才发觉，这里是曲琬的咖啡店。
　　三楼的灯亮着，他应该还在里面。
　　咖啡店装修的时候，他和曲琬一起规划了三楼的起居室。每一处他都记得是怎样的样子，哪里一伸手就能拿到想要的书，哪里一摁开关就会有夹层的柜子突出来。他爱坐在玻璃鱼缸后看吧台里的曲琬，也爱和她腻在卧房里嬉闹。她的多情，她的温柔，时刻挠着他的心。
　　灯灭了。
　　叶琛痛苦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