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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异国重逢(二) ...

  •   热热闹闹的吃完晚饭,成荫见父母面有倦色,便先到卧室帮他们收拾床铺,留父母和骆诚在客厅看着全球直播的春晚。成荫一边铺床,一边有点想笑。在家的时候,总是抱怨春节晚会老生常谈,没有新意,却没想到,春晚就如同饺子一样,即使千篇一律,却早已成为了春节的一个符号和象征。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特别,一旦有一天没有了,又总是让人觉得怅然若失。
      “丫头,别忙了,来,跟我说说话。”成母走进来,拉着成荫坐到了床边。
      “妈。累了吧?”
      “不累,能看到我的宝贝女儿,怎么会累呢?”成母抚摸着她垂在额前的一缕头发,爱怜的说道。
      “妈……”成荫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这样躺在妈妈的怀里是什么时候了。她一直都很独立,忙学习,忙工作,甚少有这样不管不顾撒娇的时候。
      “丫头,很辛苦吧!”
      “怎么会辛苦?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成荫将头埋在母亲怀里,强忍着眼眶的泪水。
      “傻丫头,你们的事情,小诚都跟我们说了。”
      成荫猛的直起身来,有点错愕的看着母亲,想要从母亲的表情中确认她刚刚听到的话。
      “你出国没几天,小诚就到家里来了。只说对不起我们,是因为他的关系,你不得已才会出国参加培训的。”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你也知道你爸爸的脾气。可那孩子更倔,几乎每个周末都过来。我们不开门,他就在门口等着。也不解释,只说这一年要替你好好照顾我们。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妈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妈今天就问你一句,是不是因为他在外面有别人了,所以你才离开的?”
      成荫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她无法想象,一向养尊处优被人捧在手心里的骆诚,是如何委曲求全的在自己门前等着获得自己父母的谅解的。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心疼,只是机械的摇着头,喃喃的说道:“不是的,不是他的问题。”
      “你们这些孩子啊,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你婆婆也劝我,要我让你们自己解决,可你看看,你一声不吭就躲到这么远的地方,这还怎么解决?”
      “妈,对不起……”成荫说着,又红了眼眶。
      “傻孩子,妈是怕你们将来会后悔!”
      两人正说着话,成父推门走了进来,一看母女两人都在擦着眼泪,三分严厉、七分宠爱的说道:“大过年的,都开开心心的!”
      成荫擦干眼泪,冲着父亲露出笑容。“爸,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累了吧,你跟妈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带你们出去逛逛。”
      “看来真是老了,想当年我当兵那会儿……”
      “行了,别想当年了……”母亲嗔怪的打断父亲的忆当年,拉着成荫的手说道:“你一向有主见,你们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但今天就别让小诚走了。哪能让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饭店过年?”
      “嗯。我知道。”
      同父母道过晚安,成荫却发现骆诚并不在客厅里。难道已经走了?
      成荫快步走到门口,看到他的鞋还整齐的摆在玄关,心里竟涌上来一种踏实的感觉。
      玄关处的厨房推拉门关着,水流声不断的从门后传来。成荫推开门,眼前的情形又是让她一愣。
      她一直以为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却没想到会看到他系着围裙洗碗的样子。
      想起母亲说其他曾经在自己家门口苦等几个小时,只是为了求得并不应该属于他的原谅,成荫觉得眼泪似又要夺眶而出了。她快走几步,接过他手里洗了一半的盘子,低声说道:“我来吧。”
      骆诚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一时也愣在原地。他的一只手还浸在满是泡沫的洗碗池里,一个不经意就会碰到她的手。而她就站在他的前面,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
      只要一抬手,他就可以将她环在怀里。
      可他不敢,怕她无动于衷,更怕她会挣扎。只能这样近近的挨着她,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味。
      熟悉的、魂牵梦萦的温度和气味。
      成荫能感觉到背后那个宽阔的胸膛,以及那曾经让她无比眷恋的温暖。那里的每一个节拍,她曾经那么熟悉。多少次,她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安然入睡,又在这样的怀抱里悠悠转醒。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已经紧张到快要僵硬了,手中的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洁精的关系,滑腻到怎么也拿不住。
      她不敢让他知道,在异国他乡的这些个日日夜夜里,在那个陌生而苍白的病房里,她曾经是多么渴望他的怀抱,渴望他有力的心跳可以给自己一丝勇气和力量。
      “你也累了,休息会儿吧。”成荫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回头,说道。
      背后的人却不说话。成荫正要回头看,却突然感觉到他的右手也抬了起来,绕过她的右胳膊伸到了自己面前。两只手竟然堪堪合拢,将自己圈在中间。
      成荫紧张的甚至连怎么呼吸都忘了。骆诚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两手交叉着放在水龙头下,任水流冲掉手上的泡沫,便默默地退到了她的身旁。
      成荫说不清楚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也有隐隐的失落。刚想继续手中的动作,却见骆诚的一只手又横到自己腰前,将他脱下的围裙系到自己腰间。
      虽然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可成荫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一颗以为在异国他乡已经平静如水的心,就这样上上下下,轻易就失去了控制。
      骆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刚才她纤细的腰身,止不住的心疼。独自在异乡生活的艰辛,他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留学英国的那四年,父母虽然生气,却一直给予他足够的经济支持,而且因为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即使苦,也浑然不觉。可她不一样。靠着单位的一点点补贴,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她的身体,已经瘦弱到自己的一只手臂就可以环抱的程度了。
      可面对她的辛苦,他却无能为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是不能。他曾经认为是她辜负了他,长久以来的绝望和嫉妒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他只觉得不甘、愤怒和绝望,这样的情绪快要让他窒息,所以亲手挥手斩断了她与他之间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得到解脱,却没有想到,他的逃避会给两个人带来多大的伤痛。
      他与她,早已经紧密契合,如今这样被生生分开,他有多痛,她便会有多痛。
      他恨这样自私的自己。他以爱之名,却总是换来相互伤害的结局。
      他早已经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来对她嘘寒问暖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这样默默的退到一个她看不到的角落,自责着、心疼着,牵挂着。
      别无他选。
      成荫洗碗出来,看着骆诚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她想起刚刚母亲的话,鼓足了勇气,才开了口。
      “床单我已经换过了,你早点休息吧。”
      “没关系,我回饭店住就可以。”骆诚似是被她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但马上就又恢复了如常的清淡,边说着,边起身向门口走去。
      “这是妈的意思。你如果非要回去,就自己跟他们说吧。”成荫只觉得窘迫。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可以这样开口挽留,而这样的挽留,在他眼里,恐怕又是轻浮的佐证吧。她想起他对她与杨森关系的无端指控,委屈的只想流泪。
      不再看他,她走进卧室抱起一床薄被,又走了出来,放在沙发上,自顾自的躺了下来。
      虽然闭着眼睛,可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个人从门口折了回来,关了客厅的灯,接着又是一声轻微的关门声,然后,脚步声便消失在卧室方向。
      满室黑暗中,成荫终于可以放任眼泪痛快的流出来。
      刚到悉尼的时候,她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家长遗弃的孩子般无助。举目望去,全是与自己不同肤色的陌生人,还有那些陌生的语言和陌生的文字。她强迫自己去听、去看、去说话。虽然无数次想要放弃,可她从没有觉得委屈过。即使是当她从医院醒过来,知道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掉过眼泪。
      可那个人就像是一种催化剂,轻易就将她自以为已经无坚不摧的心彻底融化,她为父母曾经对他的态度而心疼,为他的细心体贴而感动,也为他对自己这样的冷淡态度而伤心。
      半年多强忍的泪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口,在这个有父母、有他陪伴的深夜里,汹涌而出。
      过了好久,卧室的门又被轻轻的推开。房间里一片漆黑,成荫看的并不真切,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慢慢的走到沙发旁。成荫赶紧闭上眼睛。清浅的呼吸声证明着那人的存在,可除了这呼吸声,她再也无法捕捉到其他东西。
      又过了片刻,成荫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轻轻的抬起,脖子被塞进了一个类似护枕一样的东西里,然后头才被轻轻的放下。做完了这一切,那人的手并没有离开,先是停了停,继而缓缓的滑过她的脸颊,抚去她残留的泪珠。
      成荫拼命控制着自己,才不至于让自己再次泪流满面。
      成荫不知道,他对她,是不是也如她对他一样,纠缠在心疼、感动和伤心中,进退维谷,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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