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口不提》笑忘书1

22、爷爷去世（二）

　　等成荫洗澡出来，骆诚已经不在卧室里了。成荫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骆诚最蜷缩在沙发上，身上半搭着一条毯子。见她进来，便起身看着她。
　　秋天的深夜，凉意深重，成荫怕他着凉，轻轻的说：“去床上睡吧。”
　　“没关系，这我也睡习惯了。”
　　“怎么会习惯！”成荫有点愠怒，“沙发这么小，怎么可能休息好，再说晚上这么凉，感冒了怎么办。”
　　这人刚刚好不容易对自己展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马上就又这样佯装坚强。
　　骆诚看她有点生气，只好收拾东西跟她回到卧室。
　　躺在床上，落成看着对面墙上的大红喜字，觉得恍如隔世。他曾经那么盼望可以和她一起这样并排躺在一起，可他知道，现在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对他的同情和悲悯。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舍不得拒绝。
　　“你不要对我太好，那样我怕我会更加贪心。”
　　成荫听了他的话，转过身来，“我们都已经结婚了，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她知道，他一直都对自己很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讨好，怕自己感受不到，又怕给自己压力。
　　“睡吧。”骆诚低低的说。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应该”，而是“心甘情愿。”

　　葬礼过后的两个月就是春节。这是成荫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第一次没有陪在父母身边过除夕。因为爷爷刚刚过世，家里一切从简，可即便这样，成荫也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忙，安排家政公司打扫、帮忙王姨置办年货，给骆诚爸爸妈妈还有骆馨准备新年礼物，她都亲力亲为，骆诚怕她肩颈综合症复发，总跟她说找人帮忙，可她却觉得，正是因为爷爷不在了，才更要给家人一个温暖的春节，一个包含自己的心意和祝福的春节。
　　骆诚看她这么起劲儿，也早早给公司员工放了假，陪着她一起挑选礼物。从商场里出来，天空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成荫被大街上那些行色匆匆却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人们所感染，不禁转头向骆诚询问道：“我们晚点再回去好不好？我想走走。”
　　骆诚看着成荫欣喜的笑容，有刹那的晃神。银装素裹中，街道两旁是红彤彤的灯笼和中国结，可这些都不及她的笑容灿烂和夺目。骆诚甚少看到成荫这样带着孩子气的样子，那神情，像极了小时候骆馨缠着自己要买糖葫芦时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他将买来的东西都交给司机先送回去，自己和成荫两个人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冷不冷？”看着她红红的鼻子，骆诚问道。
　　“没关系，不冷。其实我小时候特别怕冷，可是我就是很喜欢下雪天，即使冻的手脚冰凉，也总是要在楼下堆个雪人，才觉得冬天才算完整。”成荫转过头，笑着对他说。
　　骆诚看到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转瞬就化成了水珠，小小的一滴，晶莹剔透，和她的眼睛相得益彰。骆诚觉得那滴水珠好似落在了自己心上，它缓缓地滑落，而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悲伤和懊悔而干涸的心，也就这样，因为一滴小小的水珠，而变得再度鲜活和饱满起来。
　　他摘下自己右手的手套，套在成荫的右手上，又将她的左手紧紧攥在自己手里，一起放到口袋里，两个人也不说话，就那样慢慢地走着。
　　身后，是两串长长的脚印，看不到尽头。

　　等到大年三十的下午，家里只有成荫、骆诚、骆馨和王姨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骆诚的爸爸和妈妈都有慰问工作，要到晚上才回来，这倒给了成荫和骆馨很大的自由，她俩早早的打发了骆诚爸爸安排帮忙的人回去，忙进忙出的和骆诚贴春联，又帮着王姨准备年夜饭，等骆诚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有模有样，一派过年的欢乐气氛。
　　餐桌上，骆诚帮成荫倒了杯果汁，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爸爸妈妈说：“爸，妈，我和成荫还有小馨敬你们一杯，祝你们身体健康，新年快乐！”成荫和骆馨也纷纷站起来，向长辈敬了一杯。
　　骆诚爸爸心情很好，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我也和你妈妈祝你们健康快乐！”旁边的骆诚妈妈看他喝的急，忍不住说：“慢点喝，你心脏不好！”
　　骆诚爸爸听她这样说，转头笑呵呵的说：“没关系，今天高兴。家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小荫，谢谢你。你妈妈告诉我，这都是你亲力亲为张罗的。”
　　成荫没料到骆诚爸爸会这样郑重的感谢自己，更没料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竟被骆诚妈妈看在眼里，不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饭菜都是王姨做的，对联也是骆诚和小馨贴的，我就是帮了帮忙。”
　　“嫂子，我也要谢谢你，这可是我过的第一个饱含我自己劳动的春节呢。以前都是爸爸安排人来张罗，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动手过节是这么有意思！”
　　成荫被骆馨这样一说，更觉得不好意思。她从小在家就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张罗过年的事情，便想当然的以为骆诚家也是如此，从来没有想过骆诚和骆馨可能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她转头看了看骆诚，只见他也正在看在自己，眼睛里满含笑意，看得她更加不好意思，只能赶紧转移视线，对着骆馨笑了笑。
　　吃过晚饭，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成荫看着原来爷爷经常坐的位置，觉得有点难过和遗憾。她看了看骆诚，却见他也正在看着那个空空的位置，知道他还在为没能早点进公司帮爷爷而懊悔，不由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
　　感觉到她的宽慰，骆诚转过头来，对着她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就这样自然地握着她的手，边看电视，边和父母闲聊。
　　骆馨兴致最高，拉着成荫和骆诚一起守岁。她虽然有熬夜的习惯，可毕竟忙了一天，过了一点钟就呵欠连连了，等和骆诚一盘棋告终的时候，发现成荫早就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本就是在硬撑，便也和骆诚道了晚安，回房休息去了。
　　或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成荫在刺目的阳光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也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回来的，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七点多了，而骆诚也不在床上，以为自己睡过了头，匆匆洗漱了一番便下了楼。
　　楼下却是一片安静，爸爸妈妈和骆馨都还没起床，只有王姨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早餐，见她下来，笑眯眯的说：“小荫起来了，快去院子里看看你，小诚都忙了一早上了。”
　　成荫听她这样说，不明就里的推开房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外白雪皑皑，而一片白色当中，是专心致志的骆诚和一个一人高的大雪人，雪人已经快要完成了，骆诚正把辣椒当鼻子插在雪人头上。
　　骆诚后退一步，正在打量着雪人，瞥见她站在门口，便笑着的招呼她过去，指着雪人对她说：“本来想堆个哆啦A梦的，可是表情实在太难了。”说完拍了拍手上的雪，“我发现我画画还可以，动手好像有点差，只能堆一个最普通的雪人了。”
　　成荫看着他的笑容，就如同这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温暖、耀眼。她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可是这样的场景，她能想到的话却只有这一句：“这么冷，感冒了可怎么办？”因为唯有这样稀松平常的话，才能掩饰她刚刚的悸动。
　　“你说要有雪人，这个冬天才算完整。成荫，新年快乐！还有，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