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辞》水木木木

5、良宵（修）

　　是夜，星疏。

　　虞期方从前厅出来，由小厮带着去雅阁之中歇息，略有一丝倦意。

　　今日去了好些地方，阮阮亦出去转了几转，她应是极开心的。如此想着，唇角不觉勾起。只要阮阮开心就好。

　　精雕细琢的玉石，边植以长青竹木，间或假山，小厮轻推开门，直至虞期入内，听她道了“且退下”方阖门而出，恭敬快步退离。

　　虞期下意识环视一周，屋内灯火通明，壁上悬以名家字画，不失文墨气息，但这置于桌上的金杯银盘，却又实显富贵。

　　自今晨流萤阁一事，加之虞期有意无意的引导，聂况果真露了行贿之意。而这行贿，不仅用在了她的身上，更是在阮阮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早已猜到，只是不想聂况此人出手实为阔绰，举手之间，便是千金。

　　虞期蹙眉，正思忖着如何应对，走至床沿，便要坐下，却忽觉有异。

　　“谁！”极速翻开软被，右手抖出腰间软剑，不过眨眼之间。

　　床上之人一身红衣，似受了惊扰而醒，慵懒睁开眉目看她。颈上传来细剑割破白肤的冰冷触感，那人显然一惊，顿时睡意全消，一动不动，略带迷蒙看她，似不知该做何反应，“公子……？”

　　红衣妖娆，不是碧桐，又是何人！

　　虞期闭眸，略一思索，知此定为那维州刺史的“好意”。只因他估摸着大抵她对碧桐有意的猜测！

　　顿时冷眸，收了手下之剑，压抑了声音道，“好你个聂况，竟此番动作，呵呵。”

　　硬压了怒气，见那人分明已是清醒，却仍是趟着，眉眼间露出笑意，不由冷哼，“下来。”

　　碧桐见虞期虽面目犹冷，但显是好了许多，这才有恃无恐慢慢起身，面带恭敬之色，“公子可否听妾一言？”

　　虞期闭眸，眉心微皱。

　　碧桐见状便当是那人默许，指尖抚过玉颈上那极浅的伤痕，不知作何心思，幽幽道，“公子不必觉得受辱，维城刺史所以这般亦不过行贿罢了。便同刺史大人与公子今晨至了阁中之事一般无二。公子既然今日早时来过，如今见妾在此便自不稀奇了。况公子你如今这般实非上策，公子盛怒，明日那人一看定知不妥，岂非打草惊蛇之举？”

　　虞期不语，许久，方稍敛眉间怒意，“是我之过。”她顿了一顿，面无表情，眼角却似有些极不显眼的笑意，“然若全依你之言，又如何方为上策？”

　　碧桐恍若不闻那人言语中的不悦，眸底闪过戏谑和诧异，道，“想必公子心中定是早有计较的，碧桐又何必多言。”随意扶坐而起，见那人无甚动作，挑眉道，“不知可是？”

　　碧桐见那人许久不语，面色倒是一点点恢复清冷，并无说话意思，自觉无趣，“公子，明日如何？妾因公子已离了流萤阁，刺史重金买下碧桐以赠公子，除却公子，妾再无处可去。”

　　“然我又作何要随了你的心思？”虞期抬眸看向那人，她的意思，虞期又岂会不知，只是心中仍有烦闷，不由生起为难心思，亦是期望见她如何化解。这个让她颇有好感的女子，妩媚妖娆又不失才干、胆色，虽甚喜玩乐，又时为正经。

　　“公子当真不愿妾的服侍？”

　　“……依你所想便是。”

　　碧桐虽是女子，身世却也定不简单，且庄衍本有让她揽才之意，便是应下又有何妨。况碧桐此人，向来日后定有所为。拉拢便也无可厚非。

　　“公子怎知我心中所想？”碧桐见那人应下，愈发恣意，坐至椅上，妖娆一笑，“碧桐之意本为公子与妾同处一室，怕是污了公子清誉，不若妾以身相许才是。”

　　虞期面色微僵，“牙尖嘴利，这词倒是与你甚为相配的，左右是我大意。只是你便不忧惹我不悦？”

　　“公子所言差矣，玩笑罢了，何必当真。且妾思忖着公子既然应了妾之心意，自不会自食其言。且言语之间，见公子亦不似恶徒，如何不信。”说罢，碧桐携起一缕发丝，缠绕指尖，“只是今晚当如何过才是。”

　　似有所指。

　　虞期看了眼桌上摆着的水果，若有所思，走至榻边，“你睡便是。”

　　“咦，那还是公子睡床吧，妾自幼便皮糙肉厚惯了。”见那人便要坐至榻上，开口道。

　　虞期不禁挑眉，碧桐此人倒也好笑，心下闪过讶异，“你既是女子，睡着无妨。”说罢，也不看那人神色，已自行坐下，侧倚榻上。

　　碧桐亦不出声，不知想着些什么，面色有几分怪异。许久，走至床沿，掀开被褥，抱来披在虞期身上，音色微沉，“谢谢。”

　　虞期便睁眼看她，极近的距离，这般看着，眉目间的妖娆似也淡了许多，反倒是徒添了几分随性之感。有那么一瞬，虞期觉得有些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呼之欲出，但又终究是无法抓住。

　　相顾无言，直至碧桐和衣躺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背着那人传出，“你既以后要随了我，便总也是要知些东西的，收敛些你那性子方是。”

　　烛火已灭，昏暗中，虞期背着碧桐，让人看不到她的面目，深秋的天气，略有凉意，碧桐默然，低应一声“嗯”算是回复。

　　“公子明日便要离了这城，是吧？”

　　“是。”

　　“公子姓虞。”分明肯定。

　　“你想说些什么。” 忍不住生起一丝逗弄意思。

　　“……并无。”本是想说那日流萤阁内“苏许之”此名之事，但知虞期是故作不懂，不由哑然。

　　“如此甚好。”隐有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