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与海港之诗》唇亡齿寒0

9、第9章 请愿

　　女巫点燃了香烛，将一面银镜摆放在地毯上，她自己则跪坐在银镜前，张开双臂，两只手掌扶着镜框。

　　香烛的火焰在镜中跳跃舞蹈，仿佛万千金色的星辰。女巫闭上双眼，默诵咒语。一瞬间，烛火变得黯淡了许多，而镜面上则浮起一层诡异的炫光，仿佛烛火的光亮都转移到了银镜上一般。

　　女巫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每一种力量都不是凭空取得的，人类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学习和使用这些深奥的知识；而这些力量本身也不是无端便可使用的，要让它发挥效力，则必须献上相应的祭品。

　　譬如她现在正在施展的这种法术。她可以用银镜与千里之外的人对话，但是要施展这法术，就必须有足够的能量来维持法术的运转。人类的身体里并没有魔力，但人类可以从某处吸收能量，将之转化为魔力，来行使各种各样的魔法。现在，整整一屋子的烛火就是女巫的力量来源。她把这些热能吸入体内，通过纹在身上的刻印，使其变成魔力，再将这些魔力注入银镜中，同另一个拥有相同镜子的人对话。

　　很快，镜面上的炫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留络腮胡的男人的面孔。

　　“我敬爱的恰士得船长，”女巫说，“您找到那些可恶海盗的踪迹了吗？”

　　恰士得男人紧张地道：“还没有，维琴，那些海盗狡猾多端，不知藏匿到何处了……”

　　“无能！”女巫声音严厉，“我本来命令格里芬船长去攻击那艘尼达尔军舰，抢夺‘那东西’。他成功倒是成功了，可惜到手的果实却被一群海上的毛贼抢走了！就连格里芬本人都死了！难道慕卡尼亚的军人连一群泥腿子都不如吗！”

　　恰士得浓密胡子下的脸涨得通红。“非……非常抱歉，女士，我会扩大搜索范围的。我知道那群海盗的老巢在哪儿，不管他们现在藏在何处，最后肯定都得回巢去。到时候我便可在半路上阻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您最好说到做到，敬爱的船长，”女巫的声音又变得柔和，似乎很满意恰士得船长的回答，“否则您也不用回来了。慕卡尼亚不需要无能之人。”

　　“是！”恰士得的脸几乎变成了猪肝色，“可是……既然您能用‘远视术’看见格里芬的舰船被击败，为何不能用它在海上搜寻海盗的踪迹呢？”

　　女巫眯起眼睛：“‘远视术’只能施展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且也只能看到极小的范围。海上如此广阔，要用‘远视术’慢慢搜寻，那要搜到何年何月？”

　　“原来如此……我……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到那群海盗，夺回宝物！”

　　女巫用手一抹镜面，恰士得的脸便消失了。同时，屋中烛光大盛。女巫抱着银镜，站起身，将镜子放回自己的梳妆台上，然后打开衣柜，换了身适合外出的纱袍。她来到门边，回过头，轻轻吹了口气，屋中顿时涌起一阵大风，吹熄了所有的蜡烛。

　　她走出自己的塔楼，穿过大理石的回廊，来到宫殿的谒见厅。温内特国王前天方才驾崩，如今遗体就停在龙神的神庙中。他的儿子索瑞尚未举行正式的加冕仪式，但已经成为新王。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索瑞代替了父亲的职责，在谒见厅中会见各式各样向他请愿的人。

　　女巫进入谒见厅后，发现这儿人山人海，若不是王座的位置特别高，她根本看不见国王坐在何处。谒见厅中的人群正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所以女巫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女巫也乐得如此，就站在人群最末，聆听新王如何决断裁判。

　　现在请愿的是一位风尘仆仆的骑士。他单膝跪在王座下，用疲倦且诚恳的声音说：“尊贵的陛下，新领土上有数个城镇都爆发了红死瘟，其中以银火城最为严重，每天都有数百人染病，城中的诊所和神殿都躺满了病人，医生和祭司却束手无策。请尊贵的陛下大发慈悲，帮助我们吧！”

　　一名年迈的朝臣出列，对国王道：“陛下，现在是春季，正是瘟疫流行的季节，人人都知道，进入夏季之后，瘟疫便会渐渐消失，因为瘟病惧怕高温。臣想，等天气变得炎热之后，疫病便会不再流行了，现在不用太过畏惧。”

　　那骑士愤然起立，指着年老朝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让陛下什么也不管，放任人民死于瘟疫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您也说了，连医生和祭司都无能为力，那还有谁能治好疾病呢？”

　　“就是因为医生和祭司都没办法，我才来请求陛下的援助的！”

　　“陛下不是医生也不是祭司，您怎么会觉得他有办法妙手回春呢？”

　　“因为他们感染的不是普通的瘟疫，而是红死瘟！人人都知道，红死瘟是恶魔带来的疫病，只有除掉恶魔，疫病才能终止！你不知道约德诸城邦中的多罗希尼亚城是怎么变成一座死城的吗？就是因为红死瘟！现在红死瘟在我们的国土上爆发了，我们必须要尽快处置，否则新领土也会像多罗希尼亚一样化作一片荒芜！”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了，这时索瑞王举起一只手，示意二人噤声。他转向那名骑士：“艾德拉爵士，我明白您的忧心。身为国王，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死于瘟疫。而且我即将出征北方，到时候新领土就变成了大后方，如果新领土上不太平，我的征服之路也不会平坦。”

　　骑士又单膝跪下：“陛下圣明！”

　　“但是，艾德拉爵士，您说什么‘红死瘟是恶魔带来的疫病’，这就是无稽之谈了。我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略微知道，瘟疫爆发总有一些原因，或许是水源受到了污染，或许是空气受到了污染，或许是食物受到了污染，只要切断这些源头，保持生活环境的干净，就可以有效地防治疫病。过去人们不懂这些，才会认为是恶魔带来了瘟疫。现在我们慕卡尼亚文化昌盛，医术比起百年前已有了许多进步，多罗希尼亚的惨剧，必然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恶魔带来疾病之类的传言，不过是大人吓唬孩子的睡前故事罢了。若是孩童相信，倒还情有可原；您把它当真，这就太可笑了。”

　　艾德拉爵士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垂下头，“陛下所言甚是。”

　　国王又说：“宫廷医师，请上前。”

　　一名戴着眼镜，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出列：“臣在。”

　　“我命令你从王都医所中挑选二十名医术精湛的医师，前往银火城，找出治疗红死瘟的方法，拯救那里的人民。我另外还会拨两百名士兵护送你们前去。”

　　“臣遵命。”

　　“艾德拉爵士，您可满意我所做的处置？”

　　骑士点点头：“陛下英明果断，宽容仁爱，臣心满意足。”

　　“那就好。下一个请愿的人上前来。”

　　一个商人打扮的胖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不过女巫没有兴趣听他有什么愿望。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东西。于是她悄悄地离开了谒见厅。她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远比国王陛下的征服伟业重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