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Case 04 ...
-
我们乘坐的出租车最终在巴兹大学医学院大楼前停下。
我身旁的人率先了下车小跑着上了台阶,等我付好车费从车里钻出来,他已经跑得没影了。
我加快了步伐,进了一楼大厅,然后顺利的在电梯前发现了他,他似乎对落在他身后的我那拖拖拉拉的速度有些不满,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跑过去。
进了电梯后他又比我手快一步,率先把存放尸体样本的那层的按钮给按了——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显然,这已经不是雷斯垂德探长第一次邀请对方加入到案件侦查的过程中了。
而等我办完例行的手续,领着他去实验室等着而自己去将三具尸体一一推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对方的耐性几乎已经快要被耗尽了。
他快速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如同一个圣诞节清晨急着想要拆开自己礼物的孩子一样迫不及待的「哗」一声拉开陈放尸体的黑色塑料袋上的拉链,将那曾经同样被塞满了糖果的尸体暴露在自己眼前。
从头顶天花板上垂直倾泄的明亮白炽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准确的勾勒出光和影的领域,壁垒分明的光影分布让那张本就苍白的脸看上去有点像是美术画室中陈列着的石膏像,但那对灰色眼睛里跃跃欲试的神采,却让那张本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脸一下子变得生动明亮了起来。
我很想留在那里继续观察他是如何检查这些尸体的,但见识过他刚刚那套在自己想问题时严禁他人思考的蛮横后,我很识趣的从那间实验室中退出去,准备去走廊尽头的资料室去给他找那三具尸体的尸检报告,虽然我觉得不一定能用得上。
放报告的资料室离的不远,但想要从那一堆文献资料中找到正确的却还是花了我一些时间,等我拿着报告再回到那间陈列着尸体的房间时,存放三具尸体的黑色塑胶袋已经全部被拉开,房间正中间的人似乎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检查,正皱眉盯着第一位受害者的尸体。
“How fresh”他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对方在和我说话、或者这么说并不准确——毕竟这间实验室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应该说是我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和我搭话,所以我的反应看上去有些呆愣。
“……What”
果然,他抬头快速的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IQ不达人类平均水准的人。
我忍住油然而生的懊恼,微垂下眼不去看他,心里却不禁为自己迟钝的反应感到丢脸,但我还是规规矩矩的一边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一边将手中的尸检报告递过去。
“……你问的这名受害者死亡时间是在两周以前,这个在报告上有写。”
我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悬置了好一会,对方才好似慷慨的接过我手中的报告。
紧接着我就听见「哗啦啦」纸张被快速翻动的声音,等我抬起头的时候,那声音正好戛然而止,对方的视线停在报告上某一页右下角的位置沉默了一会,才用一种很低的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喃喃自语道。
“不,不是两周前,是十天前。”
他的话简直就是在对我的专业的质疑,因而我立即不假思索的反驳道。
“你说的那绝不可能,从这个季节尸体腐坏的情况上看,这的确……”
“暖气。”
他从自己那苍白的唇间清晰的吐出一个单词,利落的合上手中的报告,微微垂下头,似是第一次认真看向我这个人。
“你验尸的注意到现场的暖气了么?哦,你当然注意到了,不然你不会强调「这个季节」,那么它一定是关着的,你用了当时室内的温度做了死亡时间推定的温度参数,由于死者的大部分内脏都被拿走,你也没办法通过胃部食物残渣消化的程度和膀胱内尿液容量来推定死亡时间,所以你根据自己选取的温度参数按照尸体腐烂程度推定死亡时间是在一周前。但是,很遗憾,你却没考虑过尸体有可能长时间暴露在温暖的环境中。这个疏忽直接导致你在自以为掌握凶手作案规律时,却错失了一条最为重要的线索。”
他的语速和他的思维一样飞快。
如果不是之前有四年时间铺垫的话,我想凭着自己一开始那勉强才过六级的听力能力我一定会在他刚开始演绎他那引以为傲的打断推理的那个瞬间就彻底懵掉。即便是现在,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我也依旧有些发怵。
但理清自己思路后,我必须得承认,他说我的那部分几乎全中。尽管如此,我也不能草率的放弃自己的立场,他一开始和最后提出的假设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正确的。
为了捍卫我自己的结论,我假笑了一下,用一种轻嘲中略带反讽的语调反问道。
“等一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我们到达现场前特地关掉了房间中的暖气?那么您认为谁会闲到发慌特意跑去干这种事情?某个打算用伦敦的冬天冻死苏格兰场警官的反社会人士?”
他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然后傲慢的扬起一边的眉。
“或者,还有可能是某个吝啬的房东。那么,现在告诉我,首先发现尸体并报案的是谁,很遗憾,你那措辞华丽满是高谈阔论的尸检报告中可完全没提到这点。”
我被对方极具说服力的推理给嘲讽的体无完肤,恨不得立即将他脸上那副得意的表情给撕个粉碎,可我心里清楚不能因为自己考虑不周而犯下的错误而去迁怒别人。
因此,虽然心中满是懊恼和不甘,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死者房东的侄子。”
他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
“所以……现在我们是要去找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报案人谈谈?”
我站在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前,谨慎的打量着我临时搭档脸上的表情,不确定的问。
对方奇怪的瞥了我一眼,纠正道。
“不是「我们」是「你」。”
出于某种双方心知肚明的原因,我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那么你呢?”
稍微动动脑子就可以知道,我那位在眼前这位先生面前就瞬间失去原本气势的上司之所以派我跟着他可不仅仅是为了领他来看个尸体就完事了,让我和那家伙一起行动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看住他,不让他有机会撇下苏格兰场的警探们,一个人跑出去单干。
不得不说,雷斯垂德那点儿小心思,在面前这位思路清晰头脑灵活的男人面前显然是无所遁形的。因此,对这件事本身的反感以及我那笃定了要跟着他的态度,让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
“一个只会自以为是的将侦查方向搞的一团糟的助手——很显然,雷斯垂德终于在为我制造麻烦上有了点难能可贵的创意。”
意识到他正在讽刺那被我搞砸了的验尸报告,我龇着八颗牙齿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从牙齿缝间挤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很荣幸自己能为您至少排除掉一个错误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是我那装腔作势的反击还是那死皮赖脸跟定他的表态令他不满的啧了一声,随即紧抿起他那和皮肤一样缺乏血色的嘴唇,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气鼓鼓」的表情。
很显然,我们双方都没有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中获得完全的胜利。
我轻呼了口气,收起自己攻击性的尖刺语气,试图用一种平静而诚恳的语气将个人立场和苏格兰场的立场同时向他表明。
“我保证,尽量不给你的工作添任何麻烦,但你也不能甩下我们单干。”
我没有白费力气的向他解释他那我行我素的作风会给我的上司甚至整个苏格兰场带来多大的麻烦,我估计像是他这种人永远不会去考虑这种在他看来很世俗的事情。
但我还是必须得感谢他的慷慨,因为他难得的没有再固执己见下去,他默许了我的跟随,虽然这个决定让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那么现在,我们还要去找那位房东的侄子谈谈么?”
绕了一圈,我又回到刚刚的问题上。
好在这次他没有把对我智商的鄙视写在脸上,既然暂时不得不一起行动,他也没有再隐瞒自己下一步打算。
“不、当然不,现在先去证据科,找找看那些被你视而不见的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