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惹祸上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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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彭来袭，宝玉怒走，妙春一向是在贾母处用晚膳，但今天王夫人特地派人过来让她在自己屋中吃。
还是少有的单独吃饭呢，妙春盯着桌上的饭菜，四菜一汤都是她平常喜欢吃的倒也丰富。李奶娘用汤勺舀了一块豆腐羹到她嘴角，妙春看也没看张嘴吞下，饱满的小嘴一下一下的蠕动着，
咬了一会儿连饭带菜吞下。
李奶娘欣喜的擦干她嘴角溢出的油汁笑道：“姑娘今天没被小世子吓到吧。”
福彭，平王府世子，今年十岁比宝玉和妙春都大上四岁，她的祖母老王妃以前是贾府的小姐，也便是妙春的姑奶奶，所以福彭偶尔会来贾府走动，老王妃也时常叫王夫人抱了宝玉去王府玩，两家关系倒也亲近。
福彭是平王妃的嫡子，上头虽然也有三四个哥哥，但都不是平王妃所出，所以今年福彭虽只有十岁但已是报过宗室的王府世子了。也便是如此显赫的身份，养成了福彭小霸王的性情，故以王府中的人都不怎么敢于他亲近，倒是时常来往走动之中，福彭和这个比他还小上四岁的表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提到福彭，妙春摇了摇头，眼神专注的盯着糖醋鱼：“鱼。”李奶娘夹了一块白嫩嫩的鱼肉送到她嘴边：“姑娘以后要是见着小世子，可千万记着躲着点，他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吃到了鱼，妙春心满意足的回应了奶娘，一顿饭就在李奶娘偶尔的自言自语和妙春的沉默的吃法中度过。
妙春每日的生活都极其单调，就算她想玩些什么，但是被束缚在这具痴儿的身体里面，再想怎么动也是枉然，所以大多数的时间妙春便是发呆。奶娘正给妙春插嘴的功夫，一个丫鬟进来禀告说太太身边的彩霞来了。
门帘子被挑开，外头寒风直逼屋中，火炉中的炭火被扑的忽明忽暗，妙春转过头，见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净丫头朝她略微俯了俯身笑道：“姑娘，老太太和太太叫三姑娘过去。”
彩霞是去年被收进府的，容长脸，面色憨厚却也清秀，乌黑的发丝上只是随意挽了个丫鬟头，右边鬓角处插着一朵粉色的绒花，对着人最是爱笑，现下虽只是王夫人身边的粗使丫头，但妙春知道她以后会得王夫人重用。
只是想起她未来会在贾府的斗争中无端成为主子牺牲品，不免又替她惋惜。
李奶娘笑道：“太太可是有什么事儿叫姑娘去？”
她也只是随意问了一声，彩霞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妙春，后忍不住拉着李奶娘道：“妈妈，也不知怎么的宝玉今日和世子闹的僵，刚在用膳的时候便不大搭理世子爷，您是知道的世子爷的脾气，现下两人正斗气呢。后来老太太问了其他人知道了原因，现下叫姑娘去为着就是这事儿。”
彩霞说的隐晦，虽是压低了声音，但妙春也听的一清二楚。李奶娘吓了一跳，有些急了道：“世子爷和二爷斗气的事儿，怎就赖到我家姑娘头上了？”
彩霞尴尬的捏了捏身上的衣带催道：“奶娘小声点，姑娘到底是太太生的，过去问问便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奶娘张大了嘴儿，望着彩霞，却是有些话难以出口。
却说这边，贾母搂着福彭和宝玉坐着，一干子奴仆侍候在两旁，满屋的珠翠环绕，灯火通明。
福彭和宝玉两人正斗着气，谁都不理谁。贾母哄道：“我前世造的什么孽，怎碰上你们两个冤家。凭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想要你妹妹叫你，今儿个我就让她过来哄了你去，只一点，可不许再与世子斗气。”
说着贾母假怒的样子，宝玉看了一眼福彭，侧过身依旧不理，福彭冷哼一声，俊眉微挑。
宝玉正转向王夫人这边，王夫人扳住他的脸，擦干他嘴角的茶痕，慈眉善目望着小儿子笑道：“听老太太的话，我已经让彩霞去叫你三妹妹过来了。”她的眼中只倒影出宝玉俊秀的容颜，瞧着他身上佩戴着的宝玉，语气越发柔和起来：“你若再这样任性，我可叫了你父亲了。”
一听说贾政，宝玉打了个抖，这才别扭的转向福彭，眉梢却依旧不抬看也不看他，嘟嘴淡淡说：“世子爷，我错了。”
福彭也是顺杆爬的主儿，睥睨着问：“哪儿错了？”宝玉怒视，气急，却遇到王夫人的视线，这厢瘪瘪嘴，压低了气势却仍旧硬着态度：“我也不知！”贾母又舍不得骂这心肝宝贝疙瘩，只得唉声叹气，邢夫人瞅着笑道：“到底是宝玉脾气不大好。”
妙春这时被奶娘带来，王夫人听了邢夫人的话，再见着她脸色便不大好。
元春笑着上前，从奶娘手中接过妙春的手牵到贾母跟前：“老太太，三妹来了。”贾母嗯了一声，只是望向妙春身后的奶娘问：“三姑娘晚膳进的可香？”李奶娘连忙跪下应道：“进了一碗米粥，常的菜也吃了许多，与在老太太身边是一样的。”
贾母听了这才点头看向妙春，只是见她好好一个粉嫩嫩的公侯小姐却凭空生了这般的花容，心下也知晓即便是问她，也问不出个什么，不由得有些添堵。
妙春被元春带着各自向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人行了礼。宝玉见着妙春，笑意盈盈的跑下来拉住妙春的手笑道：“好妹妹，明日宝玉再画一幅虎皮黄狸猫的图给你好吗？”
妙春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玉佩上不曾移开，到宝玉再晃她的手臂问了一次，她才努力的点头：“嗯。”宝玉眉开眼笑：“那下回妹妹得记着叫宝玉二哥！”妙春这回没回他，任由宝玉将自己拉到贾母坐下。
福彭好奇的盯着她看。只瞧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灯火下似蝴蝶扑扇着羽翼，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有一双干净透彻的大眼，黑眼珠似棋子黑，定神时如清水，时儿抬头局促的看向四周又时儿低头沉静。
若说宝玉是目若秋波，那她就是清如小溪，清澈见底，福彭看着不由的有些呆，心下对妙春产生一丝好感。
只是这丫头好生奇怪，那玉有什么好看的，瞪了那么久也不说话一动不动都不累的？福彭对妙春越来越好奇，原先还只是悄悄打量着妙春，现下完全是明目张胆的看。
福彭和宝玉也不斗气了，贾母心下大喜脸上笑意也多了起来，众人见她喜欢，一味的捡着她喜欢的话逗她，王夫人和邢夫人陪笑左右。
宝玉自从见了妹妹，拉着她的手不时与她咬耳朵，又见妙春很喜欢他的玉，干脆献宝的捧到妙春面前让她看个够，只是妙春盯了一会儿，察觉到福彭的视线，回看过去。
福彭轰的从两颊红到了耳朵，装作无意般瞥开目光，随意看着屋中金玉摆设。
妙春也打量着他，虽只是十岁的孩子但难掩清姿，只瞧着面若余辉，色如春花，眉宇之中充满清朗，头上束的是玉冠，腰间佩的是白玉束腰，通身好大的气派，竟连宝玉也给生生比下去了许多。
“妹妹，你在看什么呢。”宝玉不满的捧着妙春的脸，占据她所有的视线，李奶娘连忙将妙春从宝玉手中解救出来笑道：“哥儿有话可以和妹妹说，不该动手动脚。”
妙春心中十分赞同李奶娘的意见，这厮就是太爱腻歪在她身上，这点也挺郁闷的，只是她无法表达出来，甚至有时她表达的话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不一样，所以宝玉经常乐意解读为她很喜欢他的这种示好举动。
福彭的目光悄悄的又落回在妙春身上，宝玉突然回头，目光凶横咬牙切齿，福彭吓了一跳，宝玉已经挪着他的身体将两人彻彻底底的挡住。
福彭这下气急，却也只能吃了哑巴亏，总不能喊说他要看三姑娘吧，想着耳根子后忽然又火辣起来。
在贾母处玩了会儿，贾母便有些疲乏，赶着众人回去，自己带着福彭和宝玉在碧纱橱后睡。
众人退出，妙春刚由李奶娘抱起，邢夫人忽然对王夫人笑道：“妙姐儿平日不吭不响的，今日怎生就挑起小世子和宝玉吵架了？到底是从弟妹肚里蹦出来的，即便是这样也比旁人厉害许多。”
王夫人面色不愉，强压住心头怒火笑道：“宝玉心疼这丫头，我一个人照顾四个孩子还是疲惫了，不比您身边只放着一个迎姑娘省心。”
邢夫人是贾赦填房，膝下只有贾琏迎春一子一女，但都不是出自邢夫人腹中，邢夫人无子在贾府中虽占着大房夫人的名头却不主事，是个尴尬人，现下听的王夫人笑里藏刀，心中十分不悦，连言语间也针对了许多。
她冷笑道：“弟妹好福气，只是生了妙春这个丫头怕是还需要你以后劳心劳力。三姑娘虽是二老爷的嫡女，但许是连和赵姨娘生的探春丫头都比不得呢。”
说罢，丢下一哼，头也不回先下了台阶。妙春心底一抽一抽的，直觉的有些不好，果真抬起头王夫人目光冷冽的盯着她：“抱上你家姐儿随我走。”
贾府之中，本该与妙春最为亲近的人，却是对妙春最冷酷无情的人。
王夫人拿了戒尺坐在主位上，伸手将妙春从李奶娘怀中托出，也不顾妙春的挣扎啪的一声戒尺打的她小手通红，妙春疼的厉害，只是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只得生受着让王夫人打了好几下。
“为什么叫一声宝玉二哥都不行！今天还惹出这么大的祸！”王夫人怒气冲冲的质问，妙春扭着身体想从她身旁逃开，王夫人毫无一丝温柔的扳过她的头：“你是在怨我把你生成一个傻子，所以故意不叫的吗！啊，你说不说！”
换了地方，戒尺打向她屁股，妙春只能啊啊啊的叫着跳脚，彩霞有些不忍，撇过脸不敢看。
王夫人打了好几下，手也酸了，却见妙春眼神越发呆滞空洞，气不打一处来，把妙春像捉小鸡一样拧到耳房处的小屋里头，像是杂房一样，除了一扇窗户什么都没。
把蜡烛全都熄灭，拿了细绳绑了妙春的双腿让她面对窗户站着，冷风呼啸着徘徊，鹅毛般的大雪纷纷又开始撒天砸下。
王府撤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李奶娘赤足站在外面的窗户旁，妙春浑身冰冷。
那窗栏足有一人高，妙春才六岁并不勾到窗栏，李奶娘伸进手去想摸一摸妙春的脸也够不着，只一味的着急问：“妙姐儿冷吗？”
妙春透过洒下的月光，看着窗栏上的李奶娘神色焦急，鹅毛大雪将她的黑发都遮掩住了，一个冷字就再也不舍撒娇出来。
她踮起脚尖努力的伸出手想勾到李奶娘，呜咽了许久才笑着吐出：“热。”
李奶娘突然感觉到一双小手碰到自己的指尖，那双小手单薄的像一片纸一样，李奶娘不由的紧紧抓住她的小手握进自己的掌心，耳边隐隐约约的听妙春喊着：“不……不，冷。”
心下一阵阵的顿疼。
主仆两人足足站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开了房放了出来。
李奶娘冻得发慌，却不忘上下摸了妙春一遍。
只觉得她脸上被寒风吹得冰冷冷的，冬天的风就像刀子一样将她红润双唇吹裂开露出，其他倒还好。
彩霞喂了一个汤婆子递到李奶娘手中，擦着眼角的泪道：“姑娘别怪太太，太太心中也苦。”
妙春低下头，汲取着奶娘身上虽冰冷却温暖的气息，淡淡一笑……
李奶娘心疼的摸掉她头上的灰尘，忍不住骂了一句：“痴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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