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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满路旋丝飞絮,韶光将暮 ...

  •   满路旋丝飞絮,韶光将暮
      一地的人歪七倒八、黑鸦鸦躺在西侧殿内,没有生气。门窗关的死紧,整座侧殿灯火通明、烛台高照,竟比没有点灯更显诡异非常。寒依和苏慕初俱是一愣,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寒依被绊倒在地。身下软绵绵的,没有疼痛,定睛一看竟然是容府大少爷,此时,他背靠在红柱上面目狰狞,身下一片血泊,瞳孔扩散,表情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他看到了什么?更甚至他的右手被齐肘砍断,血未干,滴滴溅在大理石的殿内,像是更漏的滴水声。
      寒依“啊”的叫出声,随即被苏慕初扶起,搂在怀中。大少爷的身边是容府的大少奶奶,此刻由于惊吓过度变得痴呆,嘴里还不断重复什么,听不真切。
      苏慕初上前探了大少爷的鼻息,又摸了摸四肢道:“已经僵硬了,看来并非刚过世。”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全倒下了?”寒依扶起已经呆滞的少奶奶问。
      苏慕初摇摇头,随后也探了他们的鼻息道:“还活着,似乎是昏睡归去了。”
      寒依的脑海中闪过什么,太快,无法捕捉,正在此时殿门传来了人动声,随即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如雷震响的哭声,老太太和众多妻妾丫鬟纷纷洒起了眼泪,老太太更是扑到大少爷的身上只喊:“儿啊,儿啊。”丫鬟们颤抖抖的去扶老夫人,不敢出声。
      “谁啊,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淫碎的声音伴着跌撞的脚步声传至众人的耳里。
      寒依回头一看,此人身材颀长昂然于殿前,头发以黑色发冠束于头顶,身着下裳为纁色,镶有黑色边的爵弁服。朗目剑眉,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着,带着调侃。灯火的光晕在他的身上淡淡的抹上一层金色。分明是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此刻在他的眼里有挥之不散的雾气,朦胧胧,双眼微红,两颊带着苍白。
      苏慕初见到来人,有一瞬间的防范,转眼即逝,拱手道:“容二少爷。”
      寒依眼眸一转,即时明白苏慕初的意思。心道:原来他就是容府二少爷,看起来并没登徒浪子。
      容二少爷见到寒依的起初先是一愣,随后眯了眯眼,寒依错觉的感到那一刻他眼里的雾气突然散了看。也只是片刻又恢复了那种看不真切的眼神,踩着小步渐渐靠近众人:“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躺着?哎哟,我的娘哎,你怎么坐地上了?你们这群丫头白吃饭了?不知道仔细搀着,后头小心你们的皮。”说着就要上前去扶老太太。
      届时,站着的,躺着的挡住了二少爷的视线,他并没有发现躺在血泊中的大少爷,待到一走近,猛的“啊”一声喊出来:“这……这……这是大……大哥!妈呀!这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死了?”老太太闻声又是一阵痛哭。
      二少爷回头对着苏慕初粗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里?”手一指,“这些家仆怎么全躺下了?”
      苏慕初抖抖白袍,轻瞄了一眼二少道:“苏某也是听到叫声,刚来不久,不比二少爷早。详细情形恐怕无法给二少爷一个答案。”
      二少虎着脸,刚想要发作,就听一声沉郁空旷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深夜还未就寝,莫不是有什么要事商讨?”
      寒依闻声转头,顿时愣住了。

      殿堂上的老者,身着流苏红绸袈裟,一串紫檀东瑛念珠横挂胸前,花白的长须,鹰眼钩鼻,满目沧桑。明明是出家隐士的打扮却给人一种将军战场聘驰的风范,完全不似庙堂主持该有的祥和,仁慈,反倒是有一种萧索阴冷的压迫感。
      寒依闻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碜,看到此人,仿佛亲目了修罗地狱阿鼻射杀、舔血阴狠的景象,让人望而生畏,声未响气已弱的无奈之感。寒依第一次感到恐慌,发自内心的无助感。不自然的拉紧了苏慕初的衣角。
      苏慕初感受到寒依的不安,不着痕迹的将她搂紧。
      老者上前一步,寒依忍不住后退一分,若不是苏慕初搂着她,她几乎退无可退。老者似乎发现了寒依的退却,微微一笑,这一笑好似雪山上的初阳,淡淡化开了一丝戾气:“几位施主何时夜深还守在西殿?”又上前一步,见到倒在红柱血泊之下的荣大少爷,平淡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疑惑和算计,终是消失无痕,仿佛见怪不怪。
      “这,不是容府大少爷,怎会躺在血泊之中?”
      老夫人闻声,又哭了起来,“大师,我儿死的好惨,在佛寺里被害,也不怕遭佛祖惩罚。大师,你可要为我儿做主啊!我儿死的实在是冤枉。”
      “老夫人切莫太过伤心,身子要紧,贫僧不才,也决不会让大公子无辜被害,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说完回头对身后一个小僧道,“智岑快找人把大公子的尸首搬运到后殿,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离开半步也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另外把今夜守夜的智霖找来我要亲自问话。”
      名唤智岑的年轻僧人答应是,便着手退出正殿。
      那一瞬寒依真的觉得眼前老者有种将军发号军令的气度。
      僧人很快便把大少爷的尸首搬运下去,寒依发现尸首已经完全僵硬,此时是一更三刻,他们听到叫声估摸是一更两刻,夏夜暑气重,尸首硬化颇为不易,她知道容府做法事在申时三刻时结束、第二日卯时开始。寒依记得她在一本名为《日拾志》上见过:一般尸首死后初始僵化需要一柱半香至六柱香的时间,完全僵化需要三个时辰至半日的时间,现在大少爷的尸身已完全僵化,按理必定不是在众人做法师的正中遇害,那么何以尸首已完全僵化呢?何况血并未凝结。
      她望向苏慕初,发现他也皱眉一脸困惑,这时陆续有其他的家丁前来,皆是萎萎缩缩显得很害怕,决然没有主子早逝的伤心和遗憾。看来荣大少爷在容府的口碑并不怎么好。
      三少爷和五少爷闻声赶来了西侧殿,彼时大少爷的尸首已移至后堂他们没能见到,只呆呆站立一旁不知所发何事,待下人颤颤抖抖的告知了详情,二人皆面色如土,一片骇然。
      老者安抚了哭倒一旁的容老夫人,又交代了智岑善后之事转而看向了沉默一旁的寒依和苏慕初,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否稍待片刻?贫僧想请教二位一些琐事。”
      苏慕初赶忙回礼:“不敢,不敢,大师尽管吩咐,我与戚姑娘帮得上忙之处自当尽力而为。”
      “如此,贫僧代容府几位施主多谢两位的厚意。请至偏堂再夺。”说完,引二人至东侧偏殿。
      寒依适才走神,眼盯着家丁扶起倒在地上的众人,脑海里总有什么闪过,却像朦住纱一般看不真切。又觉得好像少了东西。寒依觉得一定是顶要紧的事,可就是想不起来。等到苏慕初轻触了一下寒依的袖管,她才反应到自己走了神,连忙跟上了老者的步伐。及到门口,她终于反应过来,到底少了什么?
      季末呢?!

      黑压压的群山,布满了点点星火,火树银花、幽篁竹声响,浑然天成的佳景,寒依自是无心欣赏,心里惦记着季末那小子千万别出事儿。寒依没学过武,山路逾来逾崎岖难行,路下坎坎洼洼,一步深一步浅。一路走来,都由苏慕初带着。肌肤相亲,寒依的脸泛起了潮红。
      寺内众多僧人和容府家丁也一同帮忙,就连寄住的那对夫妻和兄妹听说要找人也一同寻了起来。苏慕初和寒依匆匆道谢,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样貌就和大队伍一同上了山。
      风声,蝉鸣夹杂着呼唤,声声入耳。
      寻了好半晌终于在一泉枯井中找到了跌进去的季末。那口井在竹林正中,泉台很低,几乎接近地面,泉台很久,像是年久失修。泉眼不大但很深,季末就站在正中,小脸愁兮兮的皱在一起,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天,忽然看见寒依探进泉口的那张清丽无暇的脸,原本死灰般暗沉的脸像点了焰火般“嚓”的一声打亮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寒依想,然而心里是欢喜的。招呼了人把季末拉出来。苏慕初检查了季末的身上。暗自松口气。还好没受伤。
      惊魂未定的夜晚,慢慢的消逝时间。季末跟着一群人跺回了寺庙,喝了点热汤才缓过了神。
      寒依忍不住责怪两句:“这么不小心,怎么掉进那个泉口里了?”
      季末皱皱鼻子道:“还不是去找你了!大半个下午见不着人影,可把公子和我急的要紧。”
      寒依笑起来:“这么大个人,能平白失踪吗?在房里窝着久了出来透透气。一会子忘了时间。哪用得着那么担心呀。”
      季末瞪大眼睛:“倒是和公子说的一样,午时送饭见不着你我就担心你别出事,公子就说准是你呆闷了上哪走走去了。让我别担心来着。我想小姐能在禅房呆了好几天,定不是怕寂寞的人,担心你肯定出了事儿,这不是就寻跺着去找你了吗。”
      寒依偷偷瞄了眼坐在一旁悠然喝茶的苏慕初,脸渐渐的通红,怎么就被他看出来自己是呆不住的人呢!这下脸丢红了。
      苏慕初注意到寒依偷看的目光,嘴边飘出慧心的笑,这个小丫头。
      寒依摸摸鼻子问道:“你怎么跑到那么深的竹林里头去了?黑灯瞎火的也不害怕。”
      季末道:“哪里啊,我去的那时候天还没全黑呢,心想你一个姑娘家别害怕才是,于是一路沿着山路往上走。后来我听到竹林那里有响声以为是小姐在那里所以就跑过去看,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跌进那口泉眼里了。本来以为是口枯泉,没想到泉井里竟然有水,站着没到腰那儿。”
      寒依奇怪道:“泉里有水吗?怎么看上去像是一口枯泉呢?”
      季末点头:“有啊,有啊,还冰冷冰冷的。我刚跌进去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满的呢,后来站起来才发现只浸了腰。”
      苏慕初听着问了一句:“你听到的会不会只是风打竹枝的响声?”
      季末摇头:“不是,季末敢肯定不是风声,是人动的声音。”
      苏慕初沉思片刻又问:“你再想想,那声音像不像是有什么被拖动的响声?”
      季末抬头看了看,又抬头想了想,然后点头说:“嗯,有的。”
      寒依转头:“拖东西的声音?”
      苏慕初应了一声:“适才我看了容大少爷的尸身,发现尸身僵硬的程度和估计的被害时间不吻合。而且尸身表面有一层幽冷的白,应该是周身环境温度低的缘故,现在正值夏暑之期,按理尸体僵硬的时间应该很快,但消失的时间也很快。再看大少爷的尸身分明已经完全僵化了。”
      寒依想了想:“所以苏公子认为也许容大少爷的尸身是被移到什么地方,而那个地方温度一定很低。而据季末所言,他跌倒的那个泉水冰凉彻骨,温度确实比外面低很多。”
      苏慕初点点头。
      季末打了一个冷颤,“公,公子,小姐,你们别吓我,那不成我跌倒那个泉眼是存放尸首的!吗呀!不是真的吧!”
      苏慕初和寒依皆被逗得大笑起来,稍停之后寒依说:“瞧你担心的,放心吧,不会是放尸首的,容大少爷死的时候满面鲜血。说明他必定是在西侧殿内被杀。只是之前被移动到什么地方去了。”
      季末听罢,稍稍舒了口气。
      这时候,一个小僧敲响了房门。
      “打扰几位施主,小僧智岑,方丈有话:有请各位去他老人家禅房一叙。参讨一番案情。”
      苏慕初听了,答了一声:“知道了,有劳小师傅,转告方丈大师,一会儿便过去。”
      智岑道:“是。小僧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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