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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天冷救人 ...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北角最后一丝红云也失去了它的影踪。猎猎的北方打在脸上,就仿佛无数细密的刀子在脸上割下伤口,不疼,但那种麻痒刺骨的感觉真让人终生难忘。

      薛彦拢紧了衣袖,赶紧关上了门。

      外面的风吹得窗棱轰隆作响,纵是有几块破油纸挡着,也让人觉得风在往里面灌,心上便先冷了三分。

      薛彦呵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这里是宋辽边境的定州,比之南方本就冷了三分,更不用说今年遇上了半年不遇的大雪天气。别的不说,单是他这间小破屋子,都似乎脆弱了不少。薛彦揉揉回暖的手指,不觉对未来生出几分怅惘来。

      其实也不怪他。

      谁忽然从自家温暖的雕花大床上忽然消失,又出现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还变成另外一个人,心里总会生出几分不平衡感的。更何况,这宋辽两国,根本不存在他记忆中的历史上。

      隔了许多天,薛彦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乃是大华朝薛家的长子,生来吃穿不愁不说,家中也并无兄弟倾轧,再加家族刻意培养,他的才智名声便是出了京都,有多有人耳闻。往年冬日还没到,他房里早就生起了炉子,而往后,京中戏班儿就会被请过来,他一个人躺在暖阁,咿咿呀呀跟着唱两句,那滋味,当真快活无比。

      “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呢?”薛彦轻轻叹了口气,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添了两把柴,水却仍然不见动。又添了两把,水面才渐渐有了波动,泛出细细的水纹来。

      穷人的日子不好过,穷人的冬天却尤其难过。

      扫了一眼自己皲裂的手,薛彦心中的不满之色益浓,可是不满又有什么办法,他还是得好好活着。

      谁知道一不小心死了,进的是原来的身子还是阴曹地府呢?

      烧了些水,又扔了几个米进去,直至淡淡的米香味顺着锅盖缝隙里传出来的时候,薛彦面上才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幸亏这人也不是什么穷的揭不开锅的,薛彦拼命翻着总算翻到了个把银锞子,再加上春夏存下来的余粮,这个冬天总也不会熬不过去。

      洗了脸洗了手,舀了一碗新鲜出锅的米粥,也顾不得手边没有勺子了,薛彦对着碗口猛灌了一口,这才觉得心口的寒意消了一半。

      家里太小太挤,他刚躺下,想想又觉得不太对,爬起来往窗户上钉了好几块板子。

      “晚上的话,应该能稍微暖一些了……”

      话还没说完,屋外却响起阵阵敲门声,他心里一惊,却是很快放下了手中的木板,把耳朵凑到门边。

      果然是有人在敲门。

      薛彦抿了抿唇,思量一阵,终是下定决心将门打开。

      宋辽边境除了辽兵宋兵之外,最多的便是凶狠残暴的武林中人。他们之中的无论是谁,现在的薛彦都得罪不起。

      打开寒风中摇摇欲坠的门,薛彦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微弱的灯光之下,他只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横躺在他家门口断了一截的木桩子上,原先有些灰败的木桩子居然染上了血色,便是这么看着,都让人有种惊惧的感觉。

      那人一只手还停在门板上,整个人却已经昏迷了过去。

      薛彦忙跑过去探了探他鼻息,还活着。

      他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一直压抑着的心情倏然间放松下去,力气也好似恢复了。

      左右看了一眼,他咬了咬牙,狠心将人拽回了屋里。

      他还没心狠到眼睁睁看人要死了却不去救的程度。

      “不管你是什么人,只盼你醒来的时候记得是我救了你,别把我扯进什么是非就好。”薛彦喃喃自语着,也不管那躺在木板上的人能不能听见。

      夜越来越深了。

      风刮得越来越厉害,本是没有什么,偏偏薛彦屋子里藏着一个多出来的大活人,而且依照他身上的血迹,完全可以联想到被仇家寻仇的江湖大侠,恶贯满盈遭遇围攻的魔教教主或者完全不相干被误伤的人。

      薛彦之前的书童小九是个话唠,时不时就要扯上两句江湖传闻。

      薛彦心里却是叹气叹得越厉害。

      都怪小九这张乌鸦嘴,把他家主子牵扯到这块破地方,偏偏日子还不安生。

      一阵冷风透过门缝吹进来,薛彦脑子清醒了些,终于有功夫对上躺在床上的人。

      撕掉这人身上沾血的衣服,薛彦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瞥见灯光之下这人蹙起的眉头。

      热水舀了一盆搁在旁边,薛彦翻箱倒柜找了几方干净的布片,给这人擦身子。

      翻身的刹那,又是一场巨大的冲击。

      纵横密布的伤口,刀伤剑伤错落着,或粗或细,却只在后背这块并不算大的区域。

      这个人的样子也并不算老,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让他有这样的伤痕?锦衣玉食惯了的薛彦根本没法想象。

      然而,或许是受到的冲击太大,薛彦在擦洗伤口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小心。新伤的地方他把布片煮了之后又擦了一些酒,顺势又把这人全身都给擦了一遍。

      昏迷的人还在昏迷着。

      薛彦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满身的疲惫,上床睡觉去。

      天真的越来越冷了啊……他紧紧的裹起了被子,打了一个哈欠。

      薛彦是被冻醒的。

      外面灰蒙蒙的,风倒是比昨夜小了一些,薛彦眨眨眼睛,待看清自己面前明晃晃锋利无比的凶器时,那么一丁点儿睡意都被风刮跑了。

      这人身上的伤还没好,脸色看着还是有些虚弱,但是薛彦却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流露出一丝不满,这把剑的主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割断自己的脖子。

      “这里是哪里?”

      薛彦抿唇:“定州。”

      这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待瞥见自己一身干爽和地上沾着血迹的布片时,面色也不由和缓了一些。

      “定州了啊,都这么远了呵。”

      他沉默了一阵,咳嗽声却越来越强烈,薛彦小心翼翼的扭动着头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不要泡些姜片给你?”

      这人却不曾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问道:“是你救了我?”

      薛彦依旧小心翼翼的点着头:“嗯。”

      那人不再说话了。不过那把搁在薛彦脖子上的剑倒是很快移开了,薛彦愣是没瞧见他什么时候出手的。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得罪这个杀星,便把脑袋移到床里面,只拿背部对着那人。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给我泡些姜片。”

      薛彦抬起头,入目的是自己那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和自己睡得太狠眼角残留的一颗眼屎……一切都是反方向的,欣赏美景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搁在他脖子上面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剑。

      薛彦表示,作为一个大家公子,从小学习的孔孟之道在这种时候完全不起任何作用。恩将仇报什么的,江湖人做的不要太顺溜……

      他不甘不愿的爬起身,给这人烧了一锅热水,泡了两三片姜。

      天色渐渐的亮了。

      风仍然在呼啸着,却比前一夜好了许多,薛彦捧着陶碗,将生姜水递了过去。

      那人接了,只是两口便全部喝下。

      薛彦直到此时才看清这人的相貌。黑色的长发掩映之下的面容,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粗犷,反而很白,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这人的脸色泛着惨白。狭长的眼中闪着波光,轻轻一扫便有一股凌厉的气势,若不是在这贫苦之地与这人相识,又有这把凶器,薛彦定会以为这人是哪家的公子,而非在刀尖上舐血的人物。面颊有些瘦,唇色却极好,这样的样貌,不管放在何朝何代,都是个让万千女子追逐的男子。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是你救了我?”

      薛彦暗中翻了一个白眼,难道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么?心中虽这么想着,薛彦面上却仍是点着头:“是我。”

      那把剑终是放下了。

      “这周围只有你一户人家?”那人眸子微眯,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狼,他便这么牢牢的盯住薛彦,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吞噬。

      薛彦摇摇头,倒也没有什么畏惧之色:“周围倒是有几户人家,只是年年动乱,这边又是边界,许多人家都跑到别的地方投奔亲戚去了,人倒是还有,只是渐渐少了而已。”

      “你为何不走?”

      薛彦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来。

      他如何不想走?只是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他容身之地。眼下是战乱,而他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书生,何况这国也不是他的国,家也不是他的家,他又能到哪里去呢?

      “萧景。”

      薛彦怔怔看着他,便见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萧景。”

      他的名字么?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萧景面色不变,“但不是现在。”

      薛彦瞥了一眼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忽然有些怀疑把这个人救回来的正确性。或许本来就是错误的,他心中暗暗的想。

      总之,萧景便这么在薛彦的小破房子里住下了。

      相处久了,薛彦才渐渐熟悉萧景的脾性。这人也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相反,大部分时候他还很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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