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下山逢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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烹茶留客驻金鞍。
月斜窗外山。
别郎容易见郎难。
有人思远山。
归去后，忆前欢。
画屏金博山。
一杯春露莫留残。
与郎扶玉山。
下山三四里，小路旁边，乃是一处草木繁茂的水地。远远的，就听到一个女声在唱。声音空灵缥缈、曲转悠长。
“山谷道人的《阮郎归》。”慕容谕感叹。
歌者以魂诉之也。
此词中黄庭坚以一女子口吻撰写与茶有关之离散姻缘。时间错综，情境往复。这女子能唱出其中的悠悠情思、意脉相承，实属难得。
笑无所谓的跟在后面。
她不懂。
虽然来到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已不知道多少年，可是这里这些人会的东西，她还是不懂。
像是刻意规避不要自己去学一般。
仿佛学了，她就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而变成了嫣然。
转过小丘，见水边悠悠撑来一只乌篷小舟。一女子素衣罗裳，独倚船头启唇唱道，“烹茶留客驻金鞍。月斜窗外山。”
她坐在船头，没有乌篷，没有擎伞……细雨蒙蒙，把乌髻秀发、一身衣裳打个半湿。
那个人曾在不经意中说,自己喜欢雨……
虽然不是告诉她的。
“烹茶留客驻金鞍……”静依在那人喜欢的雨里，反反复复、欲言又止的，吟唱。
她神情惝恍、心境迷离，整个人都似已随这词这水漂荡走了。
“小姐。”撑船的船娘见了慕容谕和笑二人一惊，低唤。
那女子顺船娘悄指的方向看去，神情也似一震。“慕容公子？”
脸红。
即使努力克制仍能看出的脸红。
这女子一声“慕容公子”出口，声音虽然不大，感叹完即想离开的慕容谕却不能当作听不到。左手伸向袖中，拿出一柄玉扇，是那日湖畔佟棣青用来敲头的凶器。双手交握，一揖，“姑娘好”。
眼前的女子，虽然一身素服，乌发半挽上无缀饰，可却有一种风尘之气。那种，无论神态学识血脉如何清冷如何渊博如何高贵……也掩饰不住的风尘之气。
常听人形容风尘女子，总以身虽误入而心处其外、孤高自许、目下无尘为最高称扬。可是，这万丈红尘兜兜转转，又有哪个人能够不受身边的人、事、物，不受环境影响？
人心，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强！
并没有，许多人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那女子很是失望的样子，“数年不见，原来公子已把小商忘记了。”和刚才听到的歌声一样，她的声音气脉虽足，却带着一种缥缈的意境，如浮云绕山。而如今，又添了一重幽怨。
他确实是忘记了。
若是往日，遇见这样一个素衣缥缈的姑娘，他定会带笑遮掩过去。可是今日，这个雨天，他……没有心情。
慕容谕再拱手，“商姑娘……”。一语竟是承认了。
“公子果然忘记了。”小商一双杏眸似要漾出水来，“小商就是小商，不是商姑娘，也不姓商。”
“那你姓什么？”沙哑的声音，身后衣裙梭梭轻响，是笑。
“笑！”慕容谕喝止。对于一个姑娘来说，这样询问实在太过无礼了些。
船头的小商没有回答。
她在看笑。
看笑那张完美到妖孽的脸。
“果然。”良久才吐出这样两个字来，和笑在山腰上说的那句“我不会比你早死的！”一样没头没脑。
“小商就是小商，”云雾缥缈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小商……没有姓氏。”
船娘仿佛知会她心意似的，撑起船篙，乌篷小船如来时一样在碧绿水面悠悠滑走。
遥遥有歌声曲转唱来“烹茶留客驻金鞍。月斜窗外山……”船头处，小商肩臂挺得笔直，把本就瘦弱的身子，撑得……如同一截枯木。
慕容谕手中玉扇刷的打开，却没说什么。半晌，转过头继续沿小路向人烟处走。
他不说话。
笑更不说话。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迎着细雨沉默的在泥泞的小路上走。
“为什么是我？”慕容谕突然问。
为什么笑坚持要他带她下山？因为坟里的那个人？那个叫嫣然的人？
“只是刚好而已。”
刚好不想再那样无论多少年都没有变化的静默下去。
刚好不想再那样无论多少年都没有变化的厌恶伤心下去。
只是刚好……而已。
“哦！”
又是沉默。
穿过一处柳林，前面便是大路。
“其实那个人没死。”笑突然说。
“……其实，傀儡调我只会吹一句而已。”慕容谕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下山逢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