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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基友之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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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耗太多体力的身体疲惫到了极限、哪怕弯曲一下手指也做不到,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昏迷不醒。但浑浑噩噩间总觉得心里压了块大石,叫他没法安稳的睡过去。耳边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唤,一声接一声的不止不休,活似催命。
佐助那家伙……真是片刻也不肯让他轻松啊。
鸣人心里抱怨着,那声音给他仅剩的意识注入更多的清明,让他觉得倒霉的是感官的恢复,四肢百骸钻心的疼痛一股脑涌入了脑海。
他倒抽口冷气,睁开眼睛。
恍惚了几下后逐渐清晰的视线里倒伏了一个人,他迟钝了一秒钟方才忆起那家伙就是差点把他扎成刺猬的水无月白——现在是敌人。而佐助正挡在他身前,深蓝色衣服背后的团扇只是看着就让人心安。
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
鸣人眨了眨眼,从地上支起身体,习惯性贫嘴。“什么嘛,又让你抢在我前面搞定了。”
“醒了啊……你这碍手碍脚的…大白痴。”
那人的声音罕见的虚弱。
“喂,你……”
鸣人一怔,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啧…都告诫你多少次了,战斗的时候……不要…随随便便给人添麻烦。”
佐助猛咳了一声,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淌下,经由轮廓漂亮的下巴滴到地上的小小的血泊里,发出细小的声音。
他侧过脸来,眉眼如旧,神色又无奈又微微的恼火,脸色苍白的过分,几近褪去所有血色。
这家伙,莫不是……
鸣人怔愣的目光从地上的血泊艰难移到那人脸上,浑身都莫名战栗起来,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他就被从未有过的强烈愤怒席卷了全身,自嗓子深处迸出嘶哑的吼声。
“混蛋!!谁要你耍英雄了!!!混蛋!!!!”
“罗嗦啊…是身体、自己动的……”
如同山岳般在敌人跟他之间伫成不可逾越的强固屏障的那人孤零零的身体微微晃了晃,竟似再也支撑不住、在鸣人滞然的目光中轰然坍塌了下去。
“……sasuke——!!!!!!!!!!!!!!!!!!!”
“啊啊,看来解决了一个啊。”
遮天蔽日的浓重雾气里,金属砰砰锵锵的碰撞声连绵不绝。那头撕心裂肺的喊叫穿透厚重的雾气直达这边,仿佛在宣告彼处战斗的结局。再不斩嘲弄的轻哼一声,恶劣撩拨着眼前神色略有动摇的男人。
“撒、卡卡西,你还要继续顽抗吗?直到同伴一个个全、部、死、去。”
写轮眼在刀疤的的映衬下愈显狰狞,银发上忍用苦无挡住迎面砍来的大刀,利器剧烈的碰撞飞溅星星点点的火花,一瞬间似乎照亮了眼里幽深的猩红。
收起了平日懒散的男人目光锐如剑锋,嗓音沉沉不怒自威。
“再不斩,最后奉劝你一句。不要小看、木叶忍者啊。”
呼吸。无。
[那个男人…在我打倒哥哥之前…我怎么能死呢……]
心跳。无。
[你可别…死啊……]
鸣人着了魔般,反复的去摸索怀里那人的颈侧和胸口,直到再三的感受到那具躯体里再也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方才用沾血的手覆上对方冰凉的脸颊,想去捂热它。
第一次安安静静任由他抱着的那人白皙的脸蛋被血糊的脏兮兮的,总会凶凶酷酷的压低,或者高兴时微挑的细眉此刻温顺的垂着,半分钟前凝视他时潋滟如水,柔软的近乎温柔的黑眼睛轻轻阖上,眼角似乎有淡淡的水迹。极力探向他最后颓然跌落在地的手揍过他保护过他,现在却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别开玩笑了……”
真的假的啊……
不是假死吗……
喂,睁开眼睛啊。
鸣人收紧了手臂,嵌在皮肉里的千本因此被挤压的更深入几分,他却一点也不感觉疼。
那些嘈杂的风声、鲜血滴落声、远处的激斗声、海潮拍岸声,瞬间寂静。
即便他蠢,即便他上课没有好好听讲,但几根纤长的千本深深地、毫不留情扎入的地方,是致命的要害无疑。
可恶。
【听着,我不会阻止你复仇,你想干就去干。但是佐助,答应我一件事。
喂,佐助……你不要死。】
【白痴。】
到底是为什么。
【白痴吊车尾,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要躲,我身边站着的是你吧?】
【你是白痴吗?】
每天都有刻苦的修行,那么的那么的努力,明明是想要追上他,帅气的救他,让那个眼里只关注强者的家伙认可自己,看着自己,却在这场关键的战斗中无能的拖累他,乃至于……
害了他。
【忍者是罪恶的,我们干的就是卖命的勾当,不知道在哪里死,不知道怎么死,不知道死在谁手里。在当上忍者的那一刻就有这样的觉悟了,杀人或者被杀,被人仇恨或者仇恨别人,直到死才算终结。】
【我是不会死的。也不会让你死。如果真的要死大不了我们一起死。我啊,不会让你一个人的,sasuke。】
【超级、大白痴。】
不是嚷着“复仇之前绝不会死”吗,那还出什么风头!自己保护好自己不就行了!可恶……可恶……
“他…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就算知道是陷阱也没有躲开一步——是位值得尊重的忍者。”
【“佐助也说过,忍者是卖命的勾当,要有随时随地死亡的觉悟。我这几天有认真的去想,假如佐助会选择把我丢出去而自己去死的话,我会拼命的回去救他,救不了我也不想走了。……啊啊,我知道现在的我很弱啦,但是、就算是吊车尾也有不能放弃的东西在,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也不要到死都不肯放下面子,我啊,我啊……”】
“你、是第一次面对同伴的死亡吗?这就是…忍者所要走的路。”
白说。
鸣人突然想起那次出牵狗的任务,本想驯服那只体格最威猛的狗,反被大狗拖进了禁止入内的森林里踩了无数个陷阱,最后七窍生烟的趴在地上、狼狈如同打了败仗的伤兵。
他狠狠一脚踩在了自己肩上,疼的自己立马嗷嗷叫起来。怒目瞪去,只见他对着自己一点一点挑起了眉尖,清朗的声音调侃般的响起。
“噢,看来还活着嘛,大白痴。”
“当然的了!”
“回去了,白痴。”
面前递来一只白净而骨节分明的手,嘴上嘟哝着谁要你假好心,却仍是伸手握住被拉了起来,手臂架在他的肩上借着力一瘸一拐的往森林外走。
一边拌着嘴一边悄悄的扭头偷瞥,没有错过对方惬意勾起的嘴角,柔软的让自己忍不住凑过脑袋去,在他微惊的目光里轻轻的盖在那两片触感温润的薄唇上,低低自喉头咕哝出声、如同最深的渴求。
“佐助……”
佐助。佐助。佐助。
一直都是好胜心不肯承认自己比他差,却在方方面面都不如他。每一次都在他面前出尽洋相,面子里子全部丢的一干二净。
佐助是出身名门宇智波的小少爷,佐助是忍校里所有老师夸赞的头号天才,佐助是女孩子们争先爱慕的梦中情人。
而他,出生当日就父母双亡的孤儿,人见人嫌的九尾怪物,像是过街老鼠,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的吊车尾。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应该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就像是相隔甚远的平行线。就算不是平行线,这两条线的相交点也应该一点一点遥远到用尽一生的力气再加上所有轮回才能追赶到。
想要和佐助一样的强,想要和佐助一样的帅,想要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佐助身边和他并肩作战,想要让他流露出对自己的满意,不再看不起自己。
所以拼命的修炼,不管再苦再难也咬牙坚持。
总会觉得只要有佐助在身边再危险也没什么关系。一边吹嘘自己厉害,一边不自觉的依靠佐助。
相信佐助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相信佐助一定会在危急关头帮他一把,相信佐助一定可以聪明厉害的解决问题然后撇撇嘴角扭过头来神气的教训他,‘不要给我添麻烦,你这大白痴。’
终·究·只·是·个·白·痴。
“我有话一定要和你说……”他嘶哑的声音极小,缥缈无定,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迟来而无望的哽咽,“不想和你斗气,不想和你误会,也不想和你生疏……我就是要拽住你,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你一个人……”
——对!这就是我的答案啊我说!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这么对卡卡西信誓旦旦说到的。
鸣人僵硬的把身体逐渐冰冷的佐助放到地面上,然后从指尖开始,仿佛压抑了百年的震颤终于爆发,缓慢而不可抗拒的蔓延至全身。
他能感觉到凉气寒彻骨髓,比被佐助踹进海里一个劲儿下坠的那次更冷。心脏像是被抽走所有的血液萎缩干瘪,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跳动,都是几欲发狂的疼痛。
粗细不等的线条在面前晃来晃去,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色块,在大幅度的稀解着这个世界,如同被泼上水的油画,灰色的颜料顺着画面往下滑去。
等世界再次清晰起来时,他已是身处巨大的红木牢笼之外。踏着粘稠的积水,一步一步走到最近的地方,鸣人抬手按在栏杆上,与那双黑暗中燃烧着毁灭之火的兽瞳静默对视。
“九尾。”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足以让他再顾虑,那禁语似乎也变得无所谓般,从抿的发白的唇间轻轻巧巧逸出,全然不去思考后果。
“给我查克拉。”
就算是吊车尾也有不能放弃的东西在。
【要报仇吗。】
“开什么玩笑。”
“佐助还没有死。”
“老子认真起来的话,哪怕是阎王也要把他还给我!”
“九尾!给我查克拉!”
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佐助。
黑暗中的尾兽古怪的咧开了嘴,腥冷兽牙闪着锋利寒光。
炙红色似是烈烈燃烧着的火焰般的查克拉从木栏间隙潮水一样涌了出来,眨眼间就将他覆盖在其中包裹的密不透风,那个喑哑的嗓音仿若终于诱导了凡人出卖灵魂的恶魔,在空荡的暗牢中诡秘地隆隆回响。
【如你所愿…小鬼。】
过分霸道的查克拉渗入皮肤后立时灼烫起血管,扎在体内的千本纷纷被它震飞出去,所有伤口冒着白烟瞬间愈合。
伴随着这难以忍受的痛苦的是似乎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强大到身体装载不下,而具现化在身边狂舞的查克拉掀起烫人的气浪,坚硬的石质桥面龟裂出道道触目惊心的深痕。
浑身披着这恐怖的炙红查克拉的鸣人粗喘着气,因为过度的情绪激动而使脸颊的六道胡须也加深许多,比虎牙更抽长一些的尖牙咬的下唇血肉模糊,喉咙里翻滚着亡命野兽最后的怒吼,再抬脸时,那双蓝天大海般包容而晴朗的眼睛已是冰冷且暴戾的竖仁兽瞳,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此刻的露骨的杀机。
“——我要宰了你!!!”
白心里吃惊,不等他想出应对之策,那人已经双手握印,无数个鸣人塞满了镜子围着的世界,下一瞬,力量暴涨的鸣人们一人一拳,便把所有的镜子同时打碎。
玻璃齐齐破碎的声音声势宏大,漫天的冰渣足以当细小的暗器挟着速度和力道四下乱溅,而他自己未及反应、便被一把拽住衣领拉到近处,那人力道大的简直不像人类。那暴怒疯狂至极的模样,定是本体无疑。
“螺旋丸!”
一只似野兽尖爪的手握着将查克拉压缩到极限的球,轻易撕裂了血肉穿腹而过,带起一蓬绚烂的血花。
啪嗒——
面具无力地掉落在地。
“……我原本没想杀你,你不该对他下手的。”
鸣人撇开头,不去看沾了血的雌雄莫辨的清秀容颜,声音低低的。
“那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了吧……叫佐助的人是你跟这个世界最初、也是最深的羁绊……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没有任何人需要自己……当有人打从心底认同自己的时候,那个人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就像再不斩桑之于我……就像……佐助之于你…鸣人君……”
比起他的挣扎,白倒是十分从容,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来,气虚无力却字字坚定。
他艰难的扭过头,眯着已看不起眼前事物的眼睛极力眺望一个方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啊啊,被打败了。
被打败就失去作为工具的意义了。
只是好想,好想好想再去看那个人最后一眼呢……
“再不斩…桑……”
满身满脸都是血的鸣人呆立原地。
手上温热黏稠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倒伏在脚边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向着某个方向探出手臂,弯曲的手指似乎想要努力抓住什么东西似的。
即便一切是空。
他心里闷得发慌。佐助那个时候也是用最后的力气抬手想要触摸他,却在中途便失去了声息,跌落的手像是离弦的箭狠狠射中他的心脏,让他闷痛的几要吐血。
他不敢回头,不敢去多看一眼静静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只是僵如木头杵在这里,看着卡卡西用雷切精准果决的穿透被忍犬咬住的再不斩的胸口,看着小樱匆匆忙忙带着达兹纳跑向佐助的位置。
女孩绝望惨烈的哭声让他攥紧了拳头,心里凛冽的情绪激荡的恨不能挤爆他的身体咆哮着冲出来。
好在这时桥的那头又出现一伙人,在逐渐散去的雾气中大大咧咧的出现。为首的矮子还拄着一个绅士棍满是轻蔑的道。
“输的真惨啊,再不斩那个废物。好戏到此为止,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给我上!”
一大群乌合之众拥挤呼喝着掩杀过来,卡卡西和再不斩对战消耗查克拉和体力都太多了,正攥着苦无摆出备战姿势,却见一人疾风般从身旁掠了出去。
他惊道,“鸣人!!!”
不假思索就孤身一人冲向数百人无异于自杀。浪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下一刻他们就被掐断喉咙般,只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眼睁睁看着对方人型坦克似的,瞬间把他们黑鸦鸦的人群里碾压出一大片空白。
正处于无处发泄的鸣人像是暴走般把卡卡西的声音抛之脑后,逮到一个人就将他生生撕碎或者掰断,让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一地,扯下的手脚还滴着血随处乱丢,一拳锤下去迸溅的脑浆白花花,乱七八糟的颜色搅合在一起,把场面搞的狼籍万分,看着就欲吐。
生死之间的刺激暂时让他忘却了那种溢满胸腔的悲痛和悔恨,转而激发了难以言喻的兴奋。
在九尾查克拉的支持下,鸣人徒手撕了十多个人也毫不觉得疲惫,那种浴血而战的感觉像是兴奋剂,不管是鲜血的恶心味道,还是那些人临死前的哀嚎,抑或渐渐无法掌握的失衡自身,一切都令他沉迷。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所有的神经都在传达一个指令。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一群人,转眼间就被一个十二岁的小鬼追的抱头鼠窜哭爹叫娘,有的被撵上之后就地撕成两半,有的扒着桥栏下饺子似的前仆后继跳下去,有的争先恐后往桥边停泊的船上跑,过量的超载使得船身摇摇晃晃,不知道又把多少人给晃到海里去——但在鸣人甩开了前来阻止他的卡卡西,纵身跃上了船之后,最后的逃生希望也无情的破灭了。
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血战到世界末日!
鸣人头脑里唯独只有这样的念头,直到这艘船再也无法忍受他的狂暴而不堪重负的四分五裂,带着上面所有的人一同沉没入大海。
冰冷的海水不容抗拒的把他拉往深处,上面的景物逐渐模糊成不真切的光晕,在他眼前旋转、晃动。软绵绵的水包裹着他,侵入他的身体,抑制他的呼吸、他的思维,如此温和的、温和的。
炙红的兽瞳褪去,露出蔚蓝色的、和这海水同一颜色的眸子来。暴戾嗜血,憎恨一切的毁灭欲也从心头渐渐消散。
在这无穷无尽的、深邃而温柔的拥抱之中,他放弃了挣扎,坦坦然然的顺着拉扯的力道下坠。
当他决定闭上眼安心等待意识的沉沦前一秒,一道黑影蓦地闪现在视线里。
精致的、那做梦都忘不掉的眉眼轮廓让他心下惊疑——这就是传说中临死前的幻影?!
在那人狠狠拽住他的衣服时,鸣人将对方一把抱进怀里。透着风的地方一下子被堵上了空洞,他觉得自己不该再贪心。这样已经是死前最好的礼物了。
深海之中不能开口,他微微动了动唇,竭力咧出一个笑脸。
别怕,我来陪你了啊,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