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案前传）双生》二月萧瑟

6、五

　　海诗安不堪其扰。
　　这桩案子让他失眠、落发，疲惫不堪。
　　那些女人缠上了他，夜以继日在他耳畔询问他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女友，有没有情人，如果都没有——那总有个记挂在心上的人吧？

　　张成“大”字躺在脏乱办公室，嗅着食物腐烂的味道，海诗安冷笑着追问：“怎么，如果有你们就要将她们杀掉？”
　　为首的女鬼捂着嘴媚笑：【对啊，郎君。男人明媒正娶回家的都是他们不爱的。藏着掩着偷偷摸摸的那些才是他们心尖尖上的。奴家不过是帮夫君扫除障碍罢了。】

　　“厉害，厉害，还是古代女鬼的嘴巴厉害，生生把出轨说成了真爱。不好意思，鄙人男，爱好男。行了吧？”
　　【这便是夫君不与我姐妹欢好的原因？夫君，只要尝过女人的味道你便不会再喜欢男人。】

　　海诗安坐起身，手搭在腿上，抬眼看着女鬼，点了根烟，笑了声。
　　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他不是没请过法师，可惜装神弄鬼的多，沽名钓誉的不少，真才实学的实属罕见。“被女人睡了就喜欢女人？你这句话和有些蠢男人说拉拉和男人睡过就会喜欢男人不是一个逻辑？别在大爷我这里犯贱。这条贱命，想要就拿去。”

　　【夫君说笑了。奴家怎会舍得杀你呢？】
　　漆黑的长发从地下探出，攀上海诗安的身，蚕丝般将他紧紧包裹，将他缠成一个巨大的蛹。他奋力挣扎，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呼吸被紧紧压缩，肺泡不堪重负，意识弥留的瞬间所有束缚顷刻间烟消云散。
　　海诗安大口喘着气。
　　三天里，这样的事发生了无数次。

　　她们不杀他。
　　她们只是玩弄他。

　　接连抽了三根烟，他拨通了魏双的电话。“我在隔壁的城市。”魏双说，电话那头似乎有年轻女孩的笑声。
　　问题一定在那串玉锁上。

　　魏双得到了解脱。
　　王鹤得到了凶手的罪名。
　　而他海诗安，得到了重重复重重的痛苦。
　　“王八蛋！”他骂了一声，摁灭烟头去厕所洗脸，镜中的人一脸愁苦，像是三天苍老了三十岁。

　　解铃还须系铃人。
　　魏双不在。

　　海诗安再一次去王鹤家。
　　警方已经完成了证据检验，侦探圈的朋友说邻市出现了王鹤的身影，加上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警力已经从王鹤家撤离。但案子传得很远，王鹤的邻居们、受害者的家人们磨拳擦掌等着他忽有一日返家并自投罗网。
　　再过一个小时天就黑了，现在应该是最安全的时候。

　　“你知道他们找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人吗？”他多嘴问了句。
　　“不知道。听说是个活着的死人。”
　　“可笑，拍生化危机啊！”挂断电话，楚夜笙却笑不出。“见鬼”是真的，“生化危机”反而是假的吗？
　　是他在这个问题上两面三刀了。

　　门上贴着封锁条。
　　但明显已经被人摘下。
　　邻居说警方撤离后偶有社会闲散人员想要进入都被赶走了。“但死者家属要来祭奠总不能赶他们走吧？你是谁啊？”

　　“女死者的表哥。”

　　顺利进屋。
　　依旧肮脏散乱，只是在房中多了些祭奠的痕迹。鲜花，玩偶，巧克力。祭奠的人用了心。

　　海诗安什么都没有带，只能点一根烟聊表心意。

　　他听见二楼有动静，捡起地上的酒瓶防身，上楼小心翼翼张望，走廊的末端隐约有人身影。“是谁？！王鹤吗？”

　　开灯。
　　一男。一女。
　　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
　　还有一个大热天穿一身黑、手中提着黑色伞的奇怪少女。

　　灯光下，楚夜笙眉目灵动，而他身边的莫鬼娘脸色更加苍白，眸子黑若深夜，嘴唇红得像喝了血。瞥见海诗安，莫鬼娘举起手中的伞对准海诗安，似在戒备，却又开始自我介绍：“我，莫鬼娘。他，楚夜笙。”

　　海诗安抬眉，顺手捋了捋唇上的小胡子。“两位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手中的黑伞往下一垂，一扬，指向墙面角落。
　　“消息。”
　　角落上有两个字：“救命”。细看，像是用指甲一点点刻出的，带着血迹，似乎拼尽全力。

　　海诗安低声:“留下这种东西倒像是在求救。”
　　就像他一样，求助。
　　冰箱里的尸块已经被搬走，海诗安望着冰箱，说：“哪里以前装着王鹤的未婚妻，半个月前被王鹤杀了。不过没有找到头颅。”

　　楚夜笙觉得有趣：“阿鬼第一次见面什么都说也就罢了，她没有什么人类的意识。你怎么也什么都说。毕竟你长得不像自来熟的人。”

　　“谁知道哪天就死了呢，对吧。”海诗安用笑声自嘲，站起身，面前是腐烂女尸的头颅。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冒然出现还是吓得他接连倒退几步，而后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莫鬼娘一脚踹在海诗安身上。“起来，看尸体。”
　　楚夜笙：“阿鬼啊，你这个做法不好，不好，非常不好。这好歹是个人，不是肉块。”

　　头用力一歪。
　　莫鬼娘似有所悟。
　　狠狠一脚踩在海诗安手腕上！

　　一声惨叫！

　　海诗安赶紧蹦起。他最近运气很差，不是被鬼缠上，就是撞见比鬼还奇怪的人。

　　“起来。看尸体、看尸块。”莫鬼娘扭头看着楚夜笙：“我这次说准确了，是‘尸块’不是‘尸体’。”
　　楚夜笙：“就是。这次说得很准确。”

　　海诗安用了十分钟接受了之前见过的“冰箱里的尸块能走路”的设定。
　　也接受了“黑衣服女孩子也是用尸块拼成”的设定。
　　甚至接受了“黑衣女孩可以召唤尸体上演生化危机”的设定。
　　毕竟他也被鬼缠上了。
　　但这个两个奇怪的人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一丝生机。
　　“咳，世界是伟大的，也是奇怪的。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这位……神仙？妖怪？小妹妹？我真是笨嘴拙舌，一时间找不到该怎么喊你。”

　　“鬼娘。”
　　海诗安：“好的，小鬼妹妹。咳。所以……下一步怎么做？”

　　莫鬼娘抱起地上的人头并对其耳语再小心翼翼放在地上，人头的牙咔咔作响，碰碰跳着去向后面的小竹林，寻到一处，那人头蹦起撞向藏匿于林中的一歌人。

　　是王鹤，他没有离开本市，而是在家后的小树林中抱着树干瑟瑟发抖。
　　看见人头惊慌失措，不需要盘问便将一切事招供得清楚明白。

　　年初，王鹤找到了玉锁并将其带回家。
　　当晚便在梦中见到了一个粉衣黄裙的女人，那女子像故事中说的那般相貌绝美，还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她与他喝酒谈笑，给他唱小曲，与他欢好。醒来时他以为是梦，但身体却告诉他昨夜曾有女人来过。
　　第二夜如此。
　　第三也如此。
　　以此往复。
　　梦境比现实还要真实，还要清楚明白。
　　“我一个两百三十斤的大胖子，竟然瘦得只剩八十斤。”
　　王鹤眼眶深深凹陷，一脸死样。

　　他将锁卖给了魏双，急于出手，谈话间纰漏很多。魏双看出了问题却还是将锁买回家。“他以为是从坟墓里弄出来的——猜对了。”

　　卖了锁后，梦魇没有结束。
　　那个女人消失了，但欲.望与痛苦一直都在。他主动联系了前女友提出复合，但当前女友来到家时他却又觉得愤怒。凭什么？凭什么前女友不像那个梦中的女人那样温婉动人？！
　　一次争吵后他杀了人，分尸，冷藏。

　　海诗安拨打了报警电话。

　　找到线索后海诗安找到坐在远处的莫鬼娘和楚夜笙。

　　夜色依旧。
　　莫鬼娘撑起黑伞藏在阴影之下。越夜，她皮肤越发惨白，像一个一动不动的玩具娃娃。
　　楚夜笙吊儿郎当站在她身边，看来轻浮，做事却很靠谱。

　　海诗安斟酌着提出想法：“两位，有一件事或许需要你们帮忙。”
　　“你身上的女鬼是吗？”楚夜笙一笑，“美女姐姐们，显形？”那几个女鬼尽数离开了海诗安爬上了楚夜笙的身体。

　　海诗安张口结舌。

　　楚夜笙笑得漫不经心。“我们不是偶然遇见，我和她是追着女鬼的味道来的。我虽然没办法帮你驱邪，但我可以将你身上的恶灵转移到我身上。”
　　太过激动，海诗安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按下激动的心问道：“她们、她们、她们居然会听你的？”
　　“会。”

　　“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帅。”

　　这话听来很讨人嫌，但这一刻海诗安却觉得这是世上最温柔的话语。
　　回家，上床，一夜无梦。
　　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他睡了整整三十三个小时。清醒后打开热搜，热搜第一是#连环凶杀案嫌疑人已经落网#，处处欢喜祥和。

　　“凶手，谁知道呢……”
　　点燃烟，海诗安忽然后怕。那些女鬼最喜欢纠缠杀害男人身边的女人。

　　碰巧，她们最近缠上的名叫楚夜笙的男人，身边有个年轻女孩。海诗安不想死，但他更不想害死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