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当初》不沉城

7、共进晚饭

　　杨毛毛歪着脑袋想了想，眨巴着水嫩的大眼睛，表情无辜：“我跟苏叔叔说，我爸爸叫杨俊，我妈妈叫许夕，一直陪着我照顾我的好妈妈，是你。”说着，小手搂着季亦如的脖子，上去就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季亦如没有因为毛毛讨好的吻高兴，脸色变差，小声咕哝：“毛毛，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骗，把自己家家底抖露个底朝天。”
　　毛毛趴在她的颈窝笑着。

　　她面前的苏宏彦，黑眸盯着她，目光清冷：“季亦如，是不是把我当傻子骗很好玩，让我误会你跟别的男人未婚生女，你很得意？”

　　“……”季亦如咬着嘴唇，淡淡地说：“你记错了吧，我从头到尾没跟你说什么，也没骗你，是你自己意会错了。”

　　“你一口一个你女儿，毛毛一口一个妈妈的叫着你，我能不理解错吗。”苏宏彦闷声说。
　　“……你傻呗。”季亦如取笑他。

　　“……”苏宏彦沉着眸子看向这女人，缓了缓语气：“你先别走，解释一下杨俊和许夕，为什么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扔给你。”

　　季亦如僵住，犹豫半天，反问他：“你不是跟杨俊联系过了吗，他没跟你说清楚？”王老师说毛毛的爸爸同意苏宏彦带走孩子，那苏宏彦肯定跟杨俊通过电话了。
　　苏宏彦声音低了些：“他在加班，只简单聊了两句。”

　　季亦如知道，苏宏彦最好的朋友，还有杨俊。以前他不清楚杨俊的事情，才没过问。现在苏宏彦知道了，便要问出缘由。

　　“把毛毛放沙发上吧。” 苏宏彦扬了一下好看的下巴，提醒她。

　　季亦如也觉得抱着毛毛这么一会儿，很吃力，累得额头冒着虚汗，这几年毛毛的确长得结实了许多，她把毛毛放在沙发上，让她坐一旁吃零食看卡通片。
　　而她坐在沙发较远的餐桌前。
　　苏宏彦在她对面落座。

　　其实下午，苏宏彦去幼儿园见毛毛，是以为毛毛是季亦如的女儿，他想跟她女儿搞好关系。哄好了毛毛，他虏获季亦如的心也能轻松一些。
　　隔着校门，苏宏彦随意蹲坐在栏杆外的石阶上，毛毛在栏杆内，玩着他递进去送给她的玩具。

　　他问毛毛：“你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你？”
　　毛毛答：“要等她下班。”

　　苏宏彦平静地问着：“你知道你爸是谁吗？”
　　原本他根本不抱希望，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杨毛毛知无不言：“我爸爸叫杨俊。”
　　“什么？”苏宏彦惊了下。

　　这么大岁数的孩子，总是被别人问爸爸妈妈的名字，毛毛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笑着背诵家谱：“我爸爸叫杨俊，我妈妈叫许夕。”
　　苏宏彦沉浸于震惊中，有点云里雾里：“那季亦如为什么也是你妈妈？哪个是你的亲妈？”

　　毛毛咧嘴笑：“生我的妈妈是许夕，爸爸妈妈要上班，没空照顾我。爸爸妈妈把我交给亦如妈妈照顾。”
　　苏宏彦的心情犹如过山车，忽上忽下：“你爸妈，把你交给季亦如照顾？”

　　毛毛点头，心想，这位叔叔总算听明白了。她慢吞吞但是很有条理：“嗯嗯，其实一开始，亦如妈妈让我喊她阿姨，是我自己要叫她妈妈的。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在身边照顾，我也想有个妈妈，所以我自己改口叫她妈妈。”

　　苏宏彦长舒一口气，原来他被蒙在了骨里。他仔细打量面前的小女孩，五官的确长得像杨俊也像许夕，原来，他们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他轻声问：“你爸爸手机号是多少？”，
　　毛毛流利的背出了一串数字。

　　苏宏彦拨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果然是杨俊。
　　杨俊听出苏宏彦的声音，惊了下：“苏大，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苏宏彦：“你女儿告诉我的，我在幼儿园跟你女儿聊天。”

　　毛毛听见电话里的杨俊的声音，激动的大喊：“爸爸，爸爸，妈妈在吗？我想妈妈。”
　　杨俊笑出声：“乖女儿，你妈妈忙着呢。”

　　苏宏彦听见他们父女俩的隔空对话，坚硬的心有所动容：“杨俊，你们在哪？你们怎么会把女儿交给季亦如照顾？”
　　这么想他的女儿，不可能舍得丢下的，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杨俊匆忙说了句：“苏大，我忙了，改天聊。”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过来叫杨毛毛回班级集合，等她妈妈来接她。
　　杨毛毛想多听一会儿爸爸的声音，站在栏杆边不想跟老师回去。

　　苏宏彦看到毛毛有些可怜，见杨俊要挂断电话，出声询问：“杨俊，季亦如还没来接毛毛，我想带毛毛出去玩会，等季亦如来了，我再把毛毛交给她。”
　　杨俊在电话中，答应的很干脆：“行啊，苏大，你是想借我女儿，接近亦如是吧。”
　　苏宏彦语塞，不可否认。

　　杨俊主动让毛毛的老师说，可以让苏宏彦把毛毛带走。毛毛与苏宏彦聊了很多，知道苏宏彦跟她爸爸是好友，也没在那么惧怕苏宏彦，反而喜欢跟他聊天。

　　一向严肃的苏宏彦，多年没带过孩子，都不敢碰触毛毛，生怕伤着瓷娃。他知道毛毛是杨俊的女儿后，对她的态度改观了很多，笨手笨脚的带着毛毛逛超市，由着毛毛自己挑零食，他付款。

　　餐桌前，季亦如声音很小，大概只让苏宏彦听得清，她不想大人的事，影响毛毛的情绪。

　　她开口，慢慢的解释：“你毕业下基层连队那年，杨俊他爸的公司破产，欠了几百万债务，他爸被讨债的人吓跑，他妈也被气得住院，杨俊一个人挑起家里的担子，变卖家里的别墅、跑车还有公司设备，换的钱还了债务，可还是欠了一百多万。
　　那时许夕怀孕两个月，被她爸妈逼着与杨俊离婚，她不愿意离。杨俊在外打工，回家后情绪不好，许夕跟他吵了一架后，来找我，后来杨俊和她就在我家这边上班。

　　毛毛生下来五个月大时，他们两决定做出国劳务，想趁着两人年轻多赚点钱把债务还上，也多捞点钱回来好给毛毛安置生活，他们俩让我帮他们照顾毛毛，我一开始不答应。可许夕爸妈不要毛毛，杨俊妈妈身体又不好，在养老院被人照顾，也不能照顾毛毛。

　　他们家这种情况，亲戚们都躲着不愿意帮忙，他俩出国打工怕毛毛受苦，一再要求，我只好答应帮他们照顾。我妈也挺喜欢毛毛的，她有很多空余时间可以照顾孩子。
　　好在每周杨俊、许夕都抽空，和毛毛视频，与毛毛没生分多少。”

　　苏宏彦眉头紧锁，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季亦如接着说：“毛毛两岁半时，他们回来过一次，在我家这边呆了一个月，整天陪着毛毛，带她到处玩。后来他们又出国三年，今年他们就快要回来了，回来以后不准备再出国，估计要在这边开个餐饮店。”

　　事情并没有太坏，已经往好的方向转机。
　　苏宏彦掏出手机，拨通杨俊的联系方式，电话被杨俊接通，他开口大骂：“杨俊，你真不够朋友，家里出那么大事，你竟然一直不跟我和唐智说。”

　　那头杨俊顿了一下，才开玩笑道：“苏大，就是因为我当你们是兄弟，所以才不能借你们的钱，这一借兄弟情分就没了。”
　　当初出事时，他真的瞒着苏宏彦、唐智，连联系都不敢跟他们联系。包括后来他和许夕把毛毛托付给季亦如照顾时，也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要把他家的事情告诉他这两位兄弟。

　　苏宏彦捏着手机的手在用力，他隐忍着怒意问：“你现在还欠了多少，我替你补上。”
　　那边杨俊大笑：“苏大，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和许夕以后还怎么回来见你，倒是亦如帮我和许夕照顾毛毛很辛苦，你替我们好好爱护亦如就好了，记得也要多疼疼我女儿。”

　　“这不废话。”苏宏彦轻嗤。
　　“那我不多说了，等我和许夕十月份回去，我们兄弟三个再一起喝个痛快。”杨俊的性格依然那么洒脱，一字一句都是原来那轻松愉快的调调，并没有被家里的变故影响。
　　“好，我们等你。”苏宏彦沉沉地应声。

　　杨俊又开玩笑：“哎呀，你们两个都是军官，不会瞧不起我这个小老百姓吧。”虽然他没有联系他们，并不代表他不清楚这两位好兄弟的近况。
　　苏宏彦低笑：“胡说，你是富二代时，不是都没有瞧不起我和唐智这两个穷鬼吗。”

　　“苏大，我这辈子很知足，能有你们这两个兄弟。”
　　苏宏彦笑出声，又说：“你女儿在这，要不要跟她说两句？”
　　“那必须啊。”杨俊说。
　　苏宏彦把毛毛喊到身边，把手机递到毛毛耳边。
　　小毛毛一本正经的听着电话。

　　“毛毛，喊声爸爸来听听。”杨俊说笑。
　　“爸爸，妈妈在吗？”毛毛清脆的喊着，听见爸爸的声音，白皙的小脸上两道淡如烟的眉毛愉悦的跳动着，但她更想找妈妈。
　　“你怎么总找你妈，你妈在厨房做饭呢。” 杨俊说了句。

　　季亦如和苏宏彦不约而同笑着，孩子还是跟妈妈亲。

　　杨俊八卦：“毛毛，偷偷告诉爸爸，苏叔叔跟你干妈感情好吗？”
　　“他们刚才还打架的，苏叔叔站着不动，一直给妈妈打。”杨毛毛有什么说什么，非常实在。
　　“哈哈哈，那他们感情还真好，打是亲。”杨俊笑完，跟自己女儿说再见。他那无耻的笑声被苏宏彦和季亦如全数听见。

　　“……”季亦如幽怨的瞅着身边的小奶娃，心里感叹，毛毛的嘴巴真的藏不住秘密啊。
　　苏宏彦瞥见亦如对毛毛一脸的无可奈何，他看着杨毛毛，语调轻缓的邀请：“毛毛，今晚在苏叔叔这吃顿饭，怎么样？”
　　“好啊。”毛毛拍着小手点头答应。
　　季亦如拒绝：“不行。”

　　苏宏彦斜晲她一眼，低沉的嗓音不冷不热：“我问的是毛毛不是你，你要走要留请随意。毛毛既然已经答应，饭后我会送她回去。”话落音，他起身挽袖子，朝着厨房走去。
　　“……”被他这么一说，季亦如顿时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自作多情。
　　但毛毛要在这吃晚饭，她又不能撇下这孩子独自走，只好哄着：“毛毛，跟我回去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妈妈，我还是想吃一次苏叔叔做的晚饭。”杨毛毛固执。
　　“……”季亦如只好认栽，她发觉，杨毛毛和苏宏彦一见如故。而她是个多余的外人！
　　她打量了一下苏宏彦的这个住处，两室一厅，空荡的几乎没什么东西，她疑惑，他怎么有空从部队出来，身上也没有穿常服或者作训服，是一身黑衬衫西裤的休闲儒雅装扮，既然出来怎么不回市中心他爸妈的家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她无聊的在房间内走动。听到厨房内的动静，她蹑手蹑脚的背着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真的在厨房做饭，有条不紊地像是练过。她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菜香味儿，心中暗想，味道应该还可以。
　　季亦如看着眼前的人，他年轻时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他现在深藏不漏。

　　她看的正入神，苏宏彦毫无预兆的陡然转身，把她吓的后退一步，他平静的目光看着她，低声问：“你干什么？”
　　“开灯。”季亦如吞了吞口水，侧身把厨房的灯打开，闲闲地倚在厨房门边，阴阳怪气地说：“你还有这手艺？”

　　苏宏彦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我跟你提过，我和唐智在军校出公差去食堂帮厨过，跟炊事班的几个炊事员处的很好。有时通宵武装越野下来，其他学员排队吃剩菜剩饭，我和唐智在食堂开小灶做吃的，这些年也时不时跟炊事班的老班长学做菜。”
　　“……”季亦如眼中闪过讶异之色，发现他很喜欢军校和部队的生活，回味那些乐趣。他学到了很多，人也沉淀了下来。

　　季亦如不是一直看着他，没多久，她回到沙发上，陪女儿看卡通片。

　　很快，苏宏彦亲自掌勺的四菜一汤端了上来，是黄瓜炒火腿、红烧鱼、盐煎鸡翅、清炒虾仁和青菜丸子汤，每道菜的卖相都还不错。
　　毛毛闻到菜香，已经蹦跳过去，爬上餐桌旁的椅子坐正，等着开饭。季亦如自然走过去坐在毛毛的身边，仔细研究着他做的一桌饭菜，勾起了她的食欲。

　　苏宏彦盛了一碗米饭送到毛毛面前，然后拿着碗却没有盛饭，视线看向季亦如：“你吃吗？不吃我也不勉强你。”
　　“……我吃。”季亦如诚实的应声，其实她跟毛毛一样，很想尝尝他做的饭菜。

　　苏宏彦盛了一碗米饭送到她面前，服务好一小一大两个女人，他才给自己盛上饭。

　　毛毛自己会用筷子，小手拿着筷子夹自己喜欢吃的虾仁慢吞吞地吃着，那天乔韵结婚，她总让妈妈给她夹菜，是因为那些她爱吃的菜都太远，她的小胳膊太短够不着……

　　苏宏彦笑着问毛毛：“毛毛，叔叔做的饭菜好吃吗？”
　　“嗯嗯嗯，好吃。”毛毛的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她转过小脸看着季亦如：“妈妈，你觉得呢？你觉得苏叔叔做的饭菜好吃吗？”

　　毛毛的问话，正合苏宏彦的心意，他低着头闷不做声吃饭，却竖起耳朵等待季亦如的回答。
　　季亦如见毛毛这副不得到答案便不罢休的模样，又看了一眼对面低眉垂眼的男人，对毛毛说：“很可口。”
　　毛毛得到了妈妈的答案，心满意足的笑了。
　　闻言，苏宏彦抿着的唇角不由勾起弧度。

　　这顿饭，季亦如与杨毛毛吃的很尽兴，也是苏宏彦这些年吃过的最温馨的一顿晚饭。

　　饭后，苏宏彦履行对毛毛的诺言，送她回去。其实就是季亦如当司机，载着他跟毛毛，本来她不愿意让他上车，是毛毛吵闹着要苏叔叔陪她回家，偏偏他也厚着脸皮打开车门上来了，她赶不走他，只好安静的当个驾驶员。

　　到了家，他们下车，毛毛欢乐的在前面小跑，季亦如跟在她后头不急不缓地走着。
　　突然身后的男人喊她：“季亦如。”
　　她本能的回头，当即撞进他宽厚结实的怀中。她还来不及后退，苏宏彦双臂搂上她的腰肢，把她禁锢在怀中。
　　男性强烈气息的身躯挨着她，他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须臾，他食指挑起她的下巴，低下脸，微微接近她的唇
　　季亦如紧张的睫毛轻颤，呼吸也不顺畅。在他的唇要落下时，她双手抬起，捂住他的嘴。
　　阻止他不该有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