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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名曰疏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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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与修罗一边品茶,一边各怀心思,两人无话。夜深了,云隐起身,要为修罗安排住处。眨眼之间,修罗却已消失无踪,留下一句“不必麻烦,我自会就近守卫。”
就近?一向颇有探究精神的云隐反复思索可能的地方,并决定一定要弄清楚就近到底是哪里。
寅时刚至,云隐已然穿戴齐整,洗漱完毕,低低唤了声“修罗”,无人应声亦无人出现。云隐复提高音量唤了声,一身深蓝的修罗终于出现,但显然没什么精神,细看露出的双眼,布满血丝。
修罗哑着嗓子道:“该死!你每天都是这么早起吗?我通常都睡到午时才醒的。还有,不要叫我修罗,这是我在暗枭时的代号。既然我已离开暗枭效命于你,你便要负责给我重新起个名字!”
云隐掩唇一笑,这刚睡醒的修罗怎么好像比平时话多不少,莫非这才是他的本性?啊,起什么名字好呢?对了,灵光乍现,云隐抚掌道:“对,就是这名字。从今天起,你叫疏竹。”
“疏竹?这名字听起来不是很强的样子嘛!难道你觉得制服过我一次,我便是弱者吗?那是我没有使出真本事!哼!”面具男子把头一偏,显示出强烈的不满。
云隐抚额,暗叹眼前这个任性的家伙真的是昨晚冷酷的杀手吗?对着仿佛小了十岁的面具男子,云隐耐心解释道:“疏者,淡也。所谓无欲则刚。竹者,韧而不折,能屈能伸,品性高洁。真正的强者,莫过如此。”
“听起来有点道理。好吧,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个名字了!”面具男子把头一昂道。
云隐配合的抱拳一笑:“荣幸之至!”
“这个名字是你起的,以后只许你一个人叫。”修罗,不,疏竹如此叮嘱道。
云隐有些不解,只许一个人叫的名字还是名字吗?
云隐看了看天色,道:“我唤你是让你与我一起用早膳的。之后我去上朝,你再回去睡回笼觉。”
疏竹道:“这是什么话,你去上朝我睡觉,若是途中有人对你不利怎么办?我一定要跟着!现在我先去洗漱一下。”说完,人影一闪,从窗口出去了。
云隐唤人传了两份早膳至碧云居。疏竹听得下人走远了,方从窗口跃了进来。两人用了早膳,疏竹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少言。
云隐自马厩牵出翻羽,抚了抚马鬃,凑近马耳朵柔声道:“以后都要听话,若不然,再不骑你去上朝,你想见风临便难了。”翻羽不满的长嘶了声,后又讨好的蹭了蹭云隐的衣袖。云隐拍拍翻羽的大脑袋,道:“这才乖!”
翻羽一路果然服顺,规规矩矩的上了雁堤。云隐到的较早,堤边仅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咦?那位着玄服立于柳边赏景的不正是风临吗?这时,风临正转过身来,他戴着玉扳指的食指朝上,向着云隐勾了勾。云隐会意,把翻羽系在一旁的树上。翻羽四蹄乱踢,云隐摸摸它前额,放低声音道:“风临找我必有要事,你且忍耐片刻。”
说完,云隐作四处观景的样子,似不经意的经过风临身边,在两人错身的瞬间,风临的声音快且沉的传来:“朝上万不可提旬阳太守之事,朝后城东南浦楼会。”云隐低头,掩去凝重的神色,再抬首时,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熙祥殿上。文王俯视群臣,在看向风临时眼神一紧,道:“风将军。”风临应声出列。
文王威严的声音响起:“风将军自请戍守旬阳边关,其心可表。然,自凤凰台一役,苍鹄暂无力南窥。此时遣风将军守旬阳,未免大材小用。恰新近招募了五千兵士,驻在雁鸣城郊,望风将军前往训之。”风临领旨。云隐也悟出了些端倪,直至退朝也未提旬阳太守之事。
朝后,风临先行离去。云隐赶向城东,四处打听,终于寻至南浦楼。此楼却是不平常。雁鸣城东有一湖,名秋水,从岸上建一栈桥直伸入湖中,而南浦楼便座落于湖中心的栈桥上。
云隐入得楼内,一绿衫女子上前一福道:“公子请随我来。”此女蛾眉轻蹙,长睫低垂,令人见之生怜。云隐随之上楼,又转入一屏风之后,方见风临正持盅浅酌,收回眺望秋水的视线,对云隐道:“这位姑娘是南浦楼主翠袖。”云隐朝翠袖一揖,翠袖还礼后退下。
云隐在风临对面落座。风临提壶满上两人的酒盅,动作潇洒,忽然面色一整,拈出竹筒内的一根筷子,朝屋梁一处疾射而去,筷子没入梁内,一人飘然而下,落在两人面前。云隐一看,这不是疏竹是谁。便对风临道:“此人是在下的护卫。”风临面色稍霁,未多说什么。云隐对疏竹道:“不如一起入座饮酒。”疏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晃了晃,手上赫然一只与桌上无异的玉壶,他仰头就着壶嘴喝了一口,又上了屋梁。
云隐用盅口遮住了嘴角一抹笑,心道:疏竹这样不就是名副其实的梁上君子么。
风临仰首饮尽盅中酒,悠悠道:“昨夜,我得到消息,有人在王上御前混淆视听,诬陷你我不满如今地位,合谋同去旬阳发展地方势力,一人统军,一人理政,以图策反。王上虽未置一词,心中必有芥蒂,况且对这种事情历代君王都是宁可信其有。如你所见,今早朝王上便驳回了戍守旬阳的提议。若你再提旬阳太守之事,难保王上不联想到那个谣言。王城内眼线众多,那日我们马厩边的交谈必是被人听了去。”
云隐转着酒盅,双目半敛,掩去光华,缓缓道:“那个‘有人’是否左相周晋?”
闻言,桌前、梁上两人俱是一惊,同时心里也是一样的疑问:云隐如何得知?
云隐两手举起酒盅,对风临道:“如此,却是在下连累了风将军,容在下自罚三盅谢罪。”语毕,仰头一盅酒入喉,又连着自斟两盅,饮尽。
风临紧盯着云隐,凤眸内两汪墨潭深不见底,见云隐两颊泛出淡淡红晕,风临执壶为云隐满上酒,道:“我请守旬阳,原也是厌了雁都浮奢碌碌的生活,此番遣我练兵,也合我心意。云学士不必介怀。”略顿了下,风临又道:“若方便的话,可否告知在下,云学士与左相有何过节?”
闻言,云隐脸上霎时浮现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怒,有怨,有恨,有悔,一闪而过,若不是风临凝神注视,便很难发现。云隐长叹一声,道:“却是一些陈年旧事,但牵涉甚广,恕在下不便多言。”
话已至此,风临也不好勉强。一时气氛有些尴尬。临、隐俱看向窗外,秋水莹莹,波光滟滟,粉红、洁白的睡莲点缀其上,水中一群鱼儿追逐嬉戏,荡出阵阵涟漪。面对如此美景,再沉郁的心情也能缓和些许。